在這樣的制度激勵下,員工自然會爭分奪秒地爭奪時間,遲到和早退的現象基本上都絕跡了。大多數人選擇提前去上班,有的在上班時問前15分鐘就等在那兒了,時間一到就開始計產量,如果遲到了產量就是別人的了。
褚時健回憶,從生活區到生產車間有一條八九米寬的馬路,總是突然就冒出很多人來,提前趕來上班的人常常把它都擠滿了。
有一夥同本人當時正在這兒除錯機器,他們都說,在中國看了很多工廠,上班從來都是稀稀拉拉的,還從來沒有在中國見過這樣的上班陣勢:都是搶著上班。
褚時健說:“職工的積極性調動起來後,裝置的潛力就能充分發揮出來了,所以我們的產量每年以10萬箱、20萬箱的速度增長,嘩嘩嘩地上去了。”即使那些陳舊的“新中國”牌捲菸機,效率也提高了40%50%,1987年,玉溪捲菸廠在捲菸產量、優質品產量、工業總產值、人均稅利、單箱利潤、全員產值勞動生產率、捲菸工人實物勞動生產率、最低平均單箱耗葉等八項指標上均創下了全國同行業第一,玉溪捲菸廠一直保持著高於同行業30%50%的勞動生產率。在褚時健剛來玉溪捲菸廠的時候,2000多名工人每年不過生產30萬箱煙,而隨著改進裝置和管理帶來的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到1996年的時候,不到4000人就完成了220多萬箱,尤其是產量從1987年的90多萬箱增加到1996年的228萬箱,人數只有少量的增長。而幾個同等裝置的兄弟單位,7000多人才完成100萬箱香菸的生產。
效益優先的兩個拳頭
計件工資制度使得玉溪捲菸廠的勞動生產率直線上升,但也帶來了一個新的問題:由於每個人都在爭產量,消耗變得無法控制了,消耗高,成本高。車間的菸絲、菸葉、煙枝丟得四處都是。
褚時健發現生產率的提高並不等於效益的提高,而他追求的應該是效益,是投入產出比。因此,他又設計了一種新的制度補充進來:還是以經濟槓桿為手段,設立了一個獎勵分配機制——節約獎。
他們定下了一個標準,也差不多是當時全國的行業標準,每一箱煙的消耗定為60公斤,以節約總價值的15%拿出來分給大家,消耗越少分得越多。
這是一項難度極大的管理實踐,勞動科的職工一共設計了十幾道工序,他們得把總的節約要求分到每個具體的崗位上。剛開始的時候,由於不能完全分到崗位,難免會發生扯皮事件。有的職工反映說:“我白乾了,因為前面那個消耗多,我即使消耗少,算賬也算不到我頭上。”於是,他們採取了更為具體的手段,每個崗位都定一個指標,用電子秤把每個崗位的消耗記錄下來:進來多少,出去多少。數字一旦確定,每個崗位的消耗量也就一目瞭然了。於是地上掉的一縷菸絲都被工人們撿了起來。他們甚至給每一包煙都定下了指標,20支菸的標準是42克,在42克以下,煙支飽滿、挺拔,那節省部分就記節約獎了。在每個車間,有七八個崗位涉及節約,節約下來的數額在月底迅速結算,每個人都有具體的記錄,並形成獎金。
由於節約獎涉及太多複雜的細節,褚時健帶領團隊花了將近一年時間才定下一個準確的規則。它的效果很快就體現出來了:他們從一箱消耗60公斤菸葉,一路直線下降,最後降至38公斤。當然,這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應歸功於裝置的更新。
褚時健在玉溪捲菸廠17年,平均每公斤菸葉為國家貢獻225元的稅收和利潤,而同行業最多能做到40元;人均稅利更是創造了驚人紀錄,到1993年,玉溪捲菸廠的人均稅利達到了224萬元,而這還不是他們的巔峰,到1995年和1996年,他們的人均稅利甚至突破了300萬元,是國內同行業的510倍。
褚時健擅長的另一項是產品質量管理。
褚時健對產品有一種奇特的著迷,他對產品質量的重視則到了苛刻的地步,這也許是所有偉大企業家的共同特徵。他承認,產品的質量問題會讓他焦慮和失眠。
他如此重視裝置和原料,根本上還是重視產品本身,在這兩者得到最好的保障後,他又把心思投入到了產品質量的流程控制上。一種本能的對產品完美品質的追求,是成為一個一流企業家的基本條件。
為了迅速對生產過程中的產品質量問題做出反饋,以免讓問題產品流入下一個環節,他在生產區實行作業長制,儘量現場解決問題,而不是拖到第二天或下一個環節。後來,他又把“作業長制”的管理方法帶到了果園。他改變了過去的質量檢測方法,用成品檢測和工序檢測相互監督的方法取代單一的成品檢測。他還強化了質檢員的權威性,由質檢員對產品進行一票否決,而被否決的產品就面臨著罰款。當然,這不可避免地會和這家國有企業固有的文化發生衝突,有時候苛刻的質檢員對煙盒上出現的印刷汙痕都進行否決,這在很多人看來是一種過火的吹毛求疵的行為,但褚時健鼓勵他們這麼千。在一次質檢員和車間主任的衝突中,他選擇站在了苛刻的質檢員這邊,他知道,任何一點兒妥協都可能會形成一種不良文化的蔓延。
樣品的檢測頻率,原來每天只有16個,在進行了幾次測算後,他們把檢測頻率增加到了8590個。但是,他仍然擔心人為因素會影響質量檢測,在裝置的不斷更新中,他希望機器能夠實現對產品質量的自動檢測,這樣就能有效排除人為因素的影響,這個目標在多數環節都實現了。
效益管理和產品管理是褚時健管理思想的兩個拳頭,它們像DNA雙螺旋結構的鹼基配對一樣密不可分,褚時健也很難分清它們孰輕孰重,或者哪一個是他最主要的追求。從興趣上來說,也許產品管理是他更有興趣追求的,但它似乎又不如效益管理那樣動態十足、那樣充滿魔力。
拿回人事權
企業內部經營管理要順利進行,必然要求褚時健握有人事權,這樣方能任命適合的人來貫徹他的思想。但他實際上並不握有這些幹部的任免權,這些權力在省委組織部那裡。他感覺這是一個麻煩,如果沒有人事權,變革的執行必然是困難重重的。
他要求省委組織部把中層幹部的任免權交給他:“我們知道什麼樣的人能做事,要用哪個最好由我來定。你們當然也可以定,但你們怎麼知道誰行誰不行呢?”這是他的理由,他說,“有些情況你們並不熟悉,任命往往會出現偏差;而由我們來提拔的話,即使提拔錯了也容易糾正。”
在經過反覆的溝通後,省委組織部最終決定把中層幹部的人事權下移給玉溪捲菸廠,褚時健需要提拔或免除幹部,由他報給組織部,組織部只管批准。於是,以邱建康、姚慶豔、李穗明、魏劍為代表的這批年輕幹部就被提拔上來了。
褚時健終於有了一批能夠強有力地執行他的管理思想的中層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