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鄉長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他很爽快地答應了。
雙方立馬簽訂了一份合約,玉溪捲菸廠和趙桅鄉463戶菸農約定:由雲南省煙科所做技術指導,在650畝煙地上按新的方法試種、採摘,實行全獎全賠,當每畝產值不足500元時,由菸廠賠償,而超出部分則全部歸煙農。
與此同時,褚時健又和玉溪通海縣5個鄉1347戶菸農簽訂了合同,在1768畝煙地上進行試種。玉溪捲菸廠總共拔了50萬元作為試驗經費,其中通海縣就佔了42.28萬元。
他的試種試驗取得了預期的成功,2418畝烤煙田的平均畝產為373斤,比當時雲南全省的平均畝產高131斤;平均每畝產值達572元,比全省的平均產值高了354元。更重要的是,品質好的上等菸葉比上一年增加了30%,中上等菸葉的比例高達80%,已經接近美國的水平。而僅僅是增加的這30%的上等菸葉,加工成高檔香菸後,就能為工廠帶來140萬的稅利。褚時健透過計算得出,這樣搞的投資回報率最低也是1:5,收益是投資的五倍,這是世界上最划算的生意。
為了強調原料的重要性,褚時健決定把“第一車間”延伸進煙田。
邊緣空間的生存方式:“三合一”的誕生
試驗的成功給褚時健吃了定心丸,但他並沒有過於興奮,因為那時,哪怕這麼一個小小的試驗也是越界之舉。按當時《菸草專賣法》的規定,這種新的合作形式隨時可能被叫停,並追究當事人的責任。作為分管菸葉種植和收購的菸草公司,已經表露出不樂意褚時健這麼做的態度。他們的說法是:褚時健的桶伸到菸草公司的井裡來打水了。
試驗田種植的2400多畝烤煙不過玉溪捲菸廠全部原料需求的一個零頭兒,幾乎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如果要從根本上解決原料問題,至少玉溪地區大部分菸農的烤煙都得按試驗田的方式來種植,但這就一定繞不開體制的壁壘。
而這還不是問題的全部。
菸草公司可以不干預玉溪捲菸廠支援菸農種植優質烤煙,最大的問題在於即使玉溪捲菸廠把優質的烤煙種出來,菸草公司也能夠進行調撥,輕而易舉地就能把這些優質烤煙調往別處,供其他省的菸廠生產,或者上面一條指令下來,所有一切就付之東流。
這是一個涉及體制的問題。
看起來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做起來卻是如此困難。但褚時健是一個善於在壁壘中尋找出路的人,常常在邊緣迂迴,最終找到金光大道。這是極少數人才能做到的,而褚時健就是其中之一。如在“*****”的高峰期,他領導的戛灑糖廠為避免饑荒養了很多豬和雞,在別人看來這是“資本主義尾巴”,可是他巧妙地找到了解釋,並引用毛主席說的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來佐證。在這樣的邊緣空間,他也善於生存,也許,這裡恰恰是他們這類特別的人的生存地帶。
他仔細分析了中國的《菸草專賣法》,認為核心在“專賣”二字,只要不打破專賣,不違反專賣的政策,應該能夠找到空間。他突然想到搭建一種新的菸草體制——“三合一”體制的可能。把菸草公司、捲菸廠、菸草專賣局合起來:三塊牌子、一套人馬、一個領導。這樣,不僅能夠解決菸葉種植、香菸生產和銷售問題,而且能夠保證政府的專賣。
神來之筆!一個天才般的構想。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不是體制,而是利益,這可能是一個更困難的問題。儘管“三合一”體制是有利於菸草事業發展的,但是,菸草公司和菸草專賣局怎麼會同意讓菸廠來吃掉他們呢?
在和菸草部門反覆協商無果之後,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尋求雲南省政府的支援。每次尋求政府的政策支援時,他持有的王牌都是那一招:稅利引誘。
其實,早在試驗種出優質菸葉的同時,玉溪捲菸廠就給雲南省政府打了報告,建議在雲南省實施“三合一”體制解決菸葉原料問題,但並未得到反饋。
那輛豐田皮卡又拉著褚時健在玉溪和昆明之間來回奔跑,他不會放棄一件如此重要的事情。
有兩個人是可以依賴的,一個是他的玉溪華寧老鄉、老同事普朝柱,此時普已經是雲南省委書記,他們非常瞭解對方。另一個當然是分管菸草的副省長朱奎,他小褚時健兩歲。在褚時健眼中,朱奎是一位雲南少有的思路清晰、視野開闊、雷厲風行的領導人。
在經過數輪溝通後,三人在發展菸草基地和“三合一”問題上,想法漸趨一致,他們二人支援褚時健進行大膽變革。
朱奎給褚時健安排了一次向省領導彙報的機會,並希望透過省長辦公會來解決問題。
在彙報中,褚時健採取了迂迴的方法,描繪了玉溪捲菸廠近年來的稅利和可預見的美好前景,然後話題一轉,轉到制約其發展的重要因素——原料上來。他說,如果按傳統的方法種煙,無論如何也生產不出好菸葉,也就實現不了可期待的稅利增長。而要種出好菸葉,一是要按照新方法;二是菸廠必須扶持農民,因為以農民的經濟實力,他們做不到按照國際優質菸葉的種植方法來種植烤煙,因此需要有體制的保障,確保這些烤煙歸煙廠所用,誰投資誰受益。這樣做的最終目的,是要讓玉溪捲菸廠的稅利快速增長,增長的最大受益人就是雲南省政府。要完成這一系列變革,唯有建設一種新的體制——“三合一”。
雲南省的領導都明白了褚時健的意思,也非常認同他的發展思路,但是事關國家體制的改變,他們很難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