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泰寧給老爹罵得羞慚欲死,直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張蜻蜓見老爹一口悶氣吐得差不多了,這才道,“爹,人常說,兄弟姐妹就是手足至親,要相親相愛。可沒聽說,哪條胳膊腿得了毛病,就要把它砍去的吧?無錯不少字大哥縱有些不是,可畢竟是咱家的長子。現在爹您年紀大了,弟妹們還小,往後都得靠著他來扶持。現在又正是咱家有難的時候,若是爹您再罵得大哥想不開,有個好歹,那咱們家,還有個盼頭呢?”
她說著,又嗚嗚咽咽哭將起來,聽得章致知心中極是難受,悄然也落下眼淚。他是生氣大兒子出了這種事,但卻是更加痛心他的將來。
因為他更加明白,這樣的事情,對於長子的前程來說,是多麼毀滅性的打擊。而章泰寧自從給關進來之後,卻從來沒在他面前流露出明顯的頹喪之色,反而處處賠著小心照顧自己。這麼一想,這個兒子養得還不算太糟糕。
他心下一軟,不覺長嘆了一聲,“泰寧,你都聽見了嗎?”無錯不跳字。
“兒子聽見了。”章泰寧以頭觸地,哽咽著發誓,“兒子今後,一定善待弟妹,好生護持著他們成人嫁娶。如違此誓,讓我天打雷劈,受萬劍穿心之苦”
“起來吧這地上涼,都別跪著了。”章致知往床裡挪挪,示意張蜻蜓在床邊坐下,“這裡也沒個凳子,你有了身子,更禁不住寒氣,且將就著坐坐吧,快把外面的情形說說”
聽到這兒,看來老爹是終於氣順了,兄妹幾人都鬆了口氣,張蜻蜓抓緊時間,給他們說起邊關之事。
章致知聽完之後,臉上表情緩和了好些,“原來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張蜻蜓正納悶著,卻見他忽地往門外看看,壓低了聲音問張蜻蜓,“你現在可有辦法與軍方的人聯絡?你這趟回來,你公公應該有派人護送吧?無錯不少字”
張蜻蜓心頭一跳,可是出了事?她點了點頭,附在他的耳邊道,“公公應該派人回來了,雲豹似乎也在其中。”
章致知微微頷首,同樣耳語著告訴了她一事,並再三囑咐,“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一定要快些通傳出去,讓你公公心裡有個數。我這兒不必久留,快走吧”
張蜻蜓用力點頭,“爹,那女兒先走了,您在此好好保重。過些天,我再來看您。”
章致知卻搖了搖頭,“這地方你再不要來了,在他們沒回來之前,好生呆在家裡。就是你大姐二姐那兒,也讓她們都別瞎撲騰了。最多,就打發人送些東西來就行了。對了,你回頭記得打發個人回咱家去看看。”
他微嘆了口氣,“你鄉下的祖父母那邊不知道,今年秋天本寫了信來,說是要來過年的。只是偏又出了事,可別嚇著他們。”
章泰寧聽及此,插了一句,“此事娘也是記得的,之前就交待了門人。後來她們也進來了,還特意將此事跟二妹妹提過。”
他好不容易覷著個空,想替林夫人說幾句好話。
張蜻蜓如何不解其意?林夫人雖然可恨,也算是她咎由自取,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內訌的好。於是她也幫著勸道,“爹,就算咱家有事,等著出去了,關起門來自己解決,現在可不是跟自己人置氣的時候。”
章致知一聲長嘆,“那你去問你母親一句,問她知道錯了麼?若是知道了,就請她好好保重。也是這麼大年紀的人了,自己仔細些吧。”
張蜻蜓留下些吃食和糕點,又請那獄卒帶路去了女牢。
女牢這邊條件稍好,因顧繡棠和胡姨娘都帶著小孩,謝尚賢特意關照過了,給她們找了一間乾燥朝南的牢房,還給了一隻火盆,可以取暖。
可這樣的條件對於錦衣玉食慣了的小姐貴婦人們來說,還是太簡陋了。一個個弄得鬢歪髻斜的,很是不象樣子。
張蜻蜓驀地就想起從前第一次見到蕭老夫人時的情形,想來當日她們家的那些女眷,也就如此吧?無錯不少字她可絕不讓自己的家人再落到那樣的田地
眼淚在那邊流過了,在這裡張蜻蜓就抓緊時間,問她們可有需要的,她好安排。
別人還沒說話,胡姨娘先跪下了,把幾個月大的女兒高舉到她面前,悲悲切切的道,“三姑奶奶,我也沒可求的,能把你五妹妹帶出去麼?還有大少奶奶的孫小姐。這裡,實在不是她們呆的地方”
“快起來”雖在獄中,但林夫人當著張蜻蜓的面,還是要挺直了腰背,保持她最後的那一點尊嚴,“你這不是難為三姑奶奶麼?老爺都在獄中受苦呢,怎麼可能單讓孩子出去?”
“可是夫人”胡姨娘是真的心疼女兒,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您看看這孩子吧,身上起的全是紅疹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尿褥子也不夠,都得不及烘乾,半溼的就得往身上用,孩子難受得成日哭鬧,要是再這麼下去,連小命只怕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