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離長安時,我與母親一同坐在囚車中,被大批兵衛押送著,與族人們一起朝著關外行進。
那時我尚且年幼,什麼都不懂,只是頗為懼怕、無比懼怕。”
……
那年,不過六七歲的上官婉兒離了長安。
以機關術聞名的長安城,城內遍佈著奚車、花船,可憑機關之能懸浮於空中。
但出了長安城後,依然是破舊的老馬拉車。
囚車搖搖晃晃、路途有些顛簸,炎炎烈日將路邊的花草曬的病怏蔫瘦,也將押送這些囚車的侍衛們烤得不斷小聲抱怨。
那個女童縮在母親懷中,似是昏睡卻又略微睜著眼,有些無神地看著沿途風景。
“婉兒,喝些水吧。”
面容滿是憔悴的母親柔聲問著,將行軍水囊遞到了女童嘴邊。
上官家雖遭了難,但此前也是宰相門庭,這些官差也不敢怠慢。
更何況還有人暗中打過了招呼,讓官兵們莫要為難上官家家眷,水與食自不會缺了,三急也可在路邊停頓。
女童似乎忘記了該如何回應,被水滋潤了乾裂的嘴唇時,身體輕顫了下。
上官婉兒記得,那一路她都是這般,迷迷濛濛、不知所措。
母親的嘆息和親屬叔伯時不時的哭嚎聲,讓她這個灰暗的夢境更顯得沉悶。
是夢吧。
她如此想著,不斷想著,盼著東天天明的時刻,卻等了一個又一個朦朧的睡與醒。
終於,身子不必再搖搖晃晃,她被兩位被牽連一同發配的母親的侍女抱到了一處硬木床板上。
婉兒也聽到了那兩位侍女阿姨的嘆息聲:
“唉,本是宰相家中貴千金,而今卻淪落到關外這般苦寒之地,這孩子承受不住也是應當的。”
“此地人生地不熟,不過也不像是傳聞中的那般貧瘠。”
“幸虧幾位大人暗中給了些盤纏,咱們在此地能安穩住下。”
“婉兒莫怕,這裡也沒人能欺辱咱們。”
女童眸中多了少許神采,但這般神采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只是勉強發出一聲‘嗯’的音節,已是用盡了所有力氣。
……
“慘,慘啊。”
廂房內,武大人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看著面前鎮定自若講述這些的上官婉兒,聲淚俱下地感慨著:
“家道中落,流放關外,你還在幼年就經歷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