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擒虎看得分明,那是他在地下鬥場的死忠粉之一,然而不及打招呼,他就被胖子一把就拽住了衣領。
胖子聲音顫抖地質問道:“你還有臉回來!?吹噓的時候說得自己彷彿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二十一連勝星耀高手天下無敵,守衛長安榮耀的重擔都只能落到你身上,真到了開打的時候卻逃之夭夭,任由外人耀武揚威,作踐我們長安的臉面,你,你還是個人嗎!?”
裴擒虎沒有去反駁,也沒有甩開這個胖子的手,他只是從對方的聲音中聽到了濃濃的悲哀。
而胖子的質問,彷彿開啟了無形的閘門,不久前沸騰在鬥場中的惡言惡語,呼嘯而來。
“裴擒虎!貪生怕死可以,別拖累其他人!去給火爐大叔下跪!”
“濃眉大眼的,想不到卻是個如此卑鄙的騙子!”
“說不定根本是那些蠻子的內奸,我記得他來長安也沒多久,還是個魔種……”
一時間,質疑和謾罵充斥著整條街道,讓這個熟悉的地方變得越發陌生。曾經熟悉而親切的面容變得猙獰可怖,前幾天還會對他點頭示意,報以微笑的人,此時卻橫眉怒目,高高揮起了拳頭。
而就在惡意洶湧,即將徹底爆發的時候,忽然間人群中走來一個身材矮小,卻存在感十足的身影,那人穿著一身皂衣,頭上兩隻碩大的耳朵格外醒目。
正是大理寺的密探,懷遠坊的常客李元芳。
看到李元芳出場,沸騰的民怨霎時間就熄滅了下去,這位大理寺密探再怎麼平易近人,當他高舉著腰牌之時,他也代表著長安城內最精銳的治安力量,人們完全可以從那矮小的身影中看到狄仁傑的影子。
李元芳手持腰牌,威嚴橫生,之時他臉上那開朗的笑容卻絲毫不改,他一路走,一路輕巧地安撫著民心。
“別這麼緊張,我不抓人也不打架,繼續包你的包子——不過別再用那種一點肉香都沒有的凍肉了,難吃死了!”
“還有你,渾水摸魚偷人錢包,真當鴻臚寺那群火鍋男是完全不做事啊?過幾天等你自以為安全,去喝茶聽曲的時候,他們就會從天而降打得你滿臉開花了,所以識趣的就趕緊把錢包還回去。”
“最後就是你!”
說話間,李元芳已經走到裴擒虎身前,卻先是一把抓住了那肥胖中年的手。
“我記得你一直都是裴擒虎的死忠粉,從他第一次進入地下鬥場開始你就在支援他。”
胖子聞言,頓時涕淚橫流:“是啊,我從他剛來長安的時候就在支援他,想不到支援的卻是這麼個孬種!”
李元芳嘆息道:“既然你支援了他這麼久,就該知道他從不是畏戰之人,更不可能有故意害人的心思。仔細看看你面前的人,看看他身上的斑斑血跡,漆黑焦痕,看看他那疲憊不堪的神色,你就算瞎了眼睛,也該看出他也是中了敵人的卑鄙陷阱吧?”
“可是……”
李元芳又說道:“我記得你關注莫入街的地下鬥場也有二十多年了,資歷甚至比這一任的主人婉姐還要深,所以你動動腦子就該知道,地下鬥場的老闆,會故意安排這種戲碼來噁心人嗎?那幾個天劫拳師不過是過客,你們才是鬥場的長期衣食父母,他們會故意砸自己的招牌?他們樂意,我們還不樂意呢!知不知道這一晚上我們大理寺收了多少訴狀說懷遠坊的人丟了整個長安的臉?”
“至於裴擒虎,他才剛剛連勝二十一場拿到星耀頭銜,正是前途無量的時候,有什麼必要自毀前程嗎?分明是那幾個卑鄙的天劫拳師自忖實力不敵,才出了盤外招啊。整件事情裡裴擒虎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和刀僧、蛇女、火爐叔唯一的區別,不過是他還勉強保住了命。現在他滿身瘡痍地回到家,你們這些家人就是這麼歡迎他的?到底誰才是內奸?”
話說到這個地步,就連最義憤填膺的人也無話可說,只好偃旗息鼓,訕訕地退去。
胖子更是在良久的沉默後,羞憤難當地給裴擒虎猛磕頭謝罪,若非裴擒虎伸手拉得及時,怕是胖子當場就要肝腦塗地。
待四周的人散得七七八八,李元芳才抓過裴擒虎的衣襬,笑道:“不請我喝幾杯?”
裴擒虎點點頭,嘆息道:“的確該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