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琛抬眼看向他,視線短暫停留,又迅速垂下,落回試卷的邊角。
她不知道廖致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他從不主動過問她的事情,甚至不擅長和她說這些——這種生疏反倒讓問題顯得更加突兀,讓她的腦海像被打翻的墨水,一時湧滿了莫名的情緒。
“想過”這兩個字在她腦中閃過,卻很快被她抹去。
她的未來從來都是模糊的,像一張白紙上落滿了斑駁的汙點,輕輕一擦,就什麼都沒有了。
大學,這個她刻意繞開的選項,偶爾曾在深夜的燈光下浮現,卻在現實的重量面前迅速消失。
她不否認她曾想過,可那些念頭太短暫了,短暫到她來不及認真觸碰,就已經主動丟開。
高考之後呢?
這個問題像是一道看不見的鎖,深嵌在她腦海的最深處。
她甚至不敢用力去碰,害怕稍一用力,那些勉強維系的平衡會瞬間崩塌。
家裡這點開支、淼淼的學費、阮秋的日常開銷……這些沉甸甸的現實,像是掛在脖子上的鐵鏈,不允許她做更多的奢望。
她總不能什麼都依賴廖致遠。
這個念頭像一道冷風,從心底最深的地方刮過,揚起一層細碎的塵埃。阮雲琛輕輕呼了口氣,試圖將它壓下去,但那種窒息感仍然頑固地貼在胸口。
她不擅長依賴別人,甚至可以說,從來沒有真正依賴過誰。
從九歲那年起,她學會瞭如何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淼淼,學會瞭如何用沉默和冷硬去換取喘息的機會。
阮雲琛的路總是直的,直得像被釘死的軌跡——沒有岔口,沒有退路,也沒有人能替她扛著那些沉甸甸的擔子。
現在卻不一樣了。
廖致遠的出現,像是一堵牆,突兀卻無可迴避。
他替她解決了高昂的學費,替阮秋辦了合法身份,甚至替她們三人撐起了一個家。可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肩上。
善意是有邊界的,他已經做得夠多了,甚至多到她無法坦然面對自己。
阮雲琛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像是在抵擋著什麼侵入腦海的念頭。那種隱隱的負罪感又回來了,像是一根藏在心底的刺,紮得她一陣陣發緊。
廖致遠微微皺眉,像是沒想到她會回答得這麼直接。他的手放在膝蓋上,掌心朝下,手指緩緩收緊了一點,隨即又放開。
“沒想過?”他重複了一遍,聲音裡聽不出質疑,倒更像是在確認。
阮雲琛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卻帶著一點剋制:“還沒時間想。現在能過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