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潯,別睜開眼睛,這世界太骯髒,所以你能不能幹幹淨淨的走下去?
沈娥知道她的願望落空了。
如今的謝時潯是一個被父親打的半死,爬起來卻首先想著喂兔子的少年。而多年後的謝時潯,卻是位沉浮官場,表面溫潤儒雅,暗地裡不知道藏了多少心眼子的狀元郎,太常卿……
太風光了,風光到沒有人想去知道他兒時所經歷的苦難。
又是多麼沉,多麼重。
謝時潯躺進冷被的時候,沈娥正從屋內的窗子處望向遠邊的圓月。澄澈的月光撒下來,屋子裡窗明幾淨,可依舊掩不住破舊。
她方才特意去看了這屋子裡的其它房間,謝時潯睡的是最差的,甚至比不上柴房。
“哎。”沈娥心情有些複雜,今早她還在與這人拌嘴,下午就看他捱打,還打的半死不活。
可很快,她的心情就愈發複雜了。
少年平穩的呼吸聲響起。
沈娥皺眉。
所以,她睡哪兒?
這矮屋裡除了謝時潯和那男人的屋子,其餘都是沉了灰,她是不可能去的。而謝時潯他爹,沈娥巴不得能提刀將人砍了,自然不可能沾上一點關系。
她心底惡心得緊。
半晌,思索了下,才一步步湊近床沿,輕輕咳了聲道:“謝時潯,打個商量哈。我今夜沒地方可去,暫時就和你睡一張床。以後可別說我佔你便宜哈?”
那人自然不可能回答,憶起昨日夜裡才踢了這人一腳。沈娥有些心虛的移開眼,隨即手腳麻利的上床。“冷,冷……”正準備閉眼,沈娥耳邊就響起來一聲比一聲弱的聲音。
她瞥眼過去,就見被子裡的少年,滿臉通紅,身體更是抖的不行。她心陡然一驚,手伸出去又意識到自己根本摸不到。
這是受傷又亂跑,發燒了?
想到這個可能,沈娥的心沉下去。
她和長大後謝時潯的恩怨暫且不提,可如今少年謝時潯卻是無辜的。
若是她沒管便罷了,可她既然管了,也斷不可能袖手旁觀。
沈娥也不管謝時潯到底能不能感受到,只俯身將人圈在懷裡,哈著氣。
窗外冷月明亮,涼風陣陣,刮過院中的枯草,最後又從窗縫中拂過來,輕輕打在屋中兩人交疊的身影上。
謝時潯,求你,活下來。
沈娥只覺睏倦的不行,在閉眼的最後一刻,她在心中祈禱道。
再睜眼的時候,沈娥沒有出現在陰冷狹窄的屋子裡,身邊也沒有滿身是傷的少年。
她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中央,彷彿置身於莽莽紅塵之中,如海中浮游般無足輕重。
“這,又是哪兒?還在夢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