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只道是尋常。
當陳潁寫下詞牌名時,探春讚道:“好字!”
當陳潁寫了上闕第一句時,寶釵道:“‘西風’二字開篇,果然是首悲情之詞。”
當陳潁寫完整首詞時,已無人再出聲。
陳潁收筆看去,除了晴雯幾個一時還沒品味出內中情懷的,黛玉幾人連帶著一個近來飽食詩詞的香菱,皆是目中含露,泫然欲泣。
陳潁解道:“這詞是我三年前有感而發。當時我第一次出潁川,滿腔壯志,想著身為好兒男定要做一番事業出來。
等到了揚州卻見到林叔叔夜夜於靈堂前駐足追憶,寞然垂淚,當時我仍不解,逝者已矣,何不顧好眼前人?
等到我再回潁川,偶然見到我父親醉酒後看著我母親的畫像吐露真情,悔嘆當初一心壯志,只顧事業。只以為夫妻相處只是尋常之事,不曾好好珍惜,直至失去了才發現,原本再簡單尋常的那些事竟再不能夠了。
那時我才明白,男兒固然要有雄心壯志,但也不能為此忽視了身邊人,有感於林叔叔和父親對亡人的追憶,便成了這首詞。”
待陳潁講完,眾人已是掩帕低泣,幽咽難鳴。
黛玉一時感念爹爹對孃親的情誼,又因此想起亡故的孃親,一時又感激陳潁對她的百般好,心中五味雜陳,悲喜莫名,皆化作淚珠兒落下。
迎春、惜春也憶起故去的生母,感傷落淚。一時間,眾人皆有所感,滿座皆泣。
這首詞的確是當時陳潁見到趙旭醉酒後追憶陳潁的母親陳楨,有感而“抄”的。陳潁所說林如海夜裡到賈敏靈堂悼念的事也非是杜撰。
陳潁腦中記下的詩詞自然不止於這一首,意境歡快愉悅的自然也有。陳潁獨獨選了這一首悼亡詞,自然是有原因的。
之前賈母抱著黛玉哭賈敏時,陳潁便想起了這首詞,又因為賈母別有用心往黛玉身邊安插眼線讓陳潁不爽,正想著在哪裡找補回來呢,姑娘們便要他作詩詞,於是陳潁就將這首詞拿出來了。
薛寶釵是個很理性的人,最先收了眼淚,評道:“潁兄弟這詞以‘西風’、“黃葉”、“疏窗”、“殘陽”奠定悲情,又以易安居士‘賭書潑茶’的典故描繪昔日情投意合的歡樂,更襯托悲情。
尤其是這最後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實在是點睛之筆,道出世人常情,多是擁有是不知珍貴,失去時才恍然驚醒,悔嘆莫及。
這詞堪與東坡居士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相媲美,也無怪咱們哭這一場了。”
香菱臉上還掛著淚珠兒,問黛玉道:“姑娘,那‘十年生死兩茫茫’是那首詩裡的?”
黛玉道:“我這會兒心裡難受,你去問你們爺去?”
香菱便又去請教陳潁,陳潁道:“這句出自蘇軾蘇東坡的《江城子》,我懶怠唸的,寫給你看罷。”
陳潁復又提筆將蘇軾悼念亡妻王弗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寫給香菱看。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