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知道他不喜這種場合,於是道:“到底是關乎淨兒的終身大事,便是有天大的事,皇帝也該拿出長輩的樣子來,好好見見。”
皇帝點頭稱是,“兒子知道。”
眼皮抬起,視線隨意投向不遠處,正瞧見了來人模樣。
‘啪嗒’一下,皇帝手中原本轉動的珠串不動了。
太後只見皇帝瞳孔驟縮,漆黑的眸子裡有什麼東西猛地閃了一下,下顎一瞬間繃緊。
她這個兒子一向穩重淡漠,甚少有什麼事能叫他露出這幅神情。
“皇帝?”太後疑惑開口。
‘嘩啦’一聲,無數的珠子從皇帝手中落下,在鮮紅的氍毹上蹦跳,經久不息,像下了一場大雨。
眾人皆愣,宮人們更是屏聲靜氣,不敢吭聲。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殿裡重新歸於寂靜,皇帝才終於轉過頭來,笑了笑,說:
“無事,斷了個珠串罷了。”
神色平靜,沉穩,瞧不出喜怒。
太後不疑有他,只道:“禦用監這些人做事也太不用心,你這只是珠串做的不好,我殿中的一個琺琅香爐,昨兒還被發現有些掉色。”
皇帝便說回去叫人去查,給太後一個交代。
兩人說著話,竟不期然間忽略了跪著的荷回。
太後回過神來,這才叫荷回起身。
她今日穿了身繡孔雀花鳥的百花裙,外頭罩杏色通袖袍,頭發用桂花油梳好,上頭戴著鬏髻,再簪上‘一點油’簪子和珠子瓔珞,很是俏皮利落。
配上她眉心的胭脂記,竟顯得她比平日裡多了幾分嬌豔之態。
“哎喲。”誠益夫人起身去拉荷回的手,笑道:“真好個模樣,竟比我想的還要可人兒。”
隨即將她推到李元淨身邊,嘖嘖道:“太後,皇爺,你們瞧他兩站在一起,像不像那畫裡的金童玉女?”
太後笑:“果然像。”
誠益夫人又去瞧皇帝,卻見他正直直盯著荷回,眸色沉沉,眼睛裡閃動的東西瞧著便叫人心驚膽戰。
然而只是眨眼的功夫,那股令人膽寒的壓迫感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方才那一瞬間,只是她的錯覺。
皇帝嘴角微彎,望著兩人道:“夫人說的是,是像。”
果然是錯覺,誠益夫人笑開來,使勁用團扇給自己扇風,疑心自己是大熱天裡中暑了。
皇爺是什麼人,那是英勇偉岸,胸懷寬廣的明君,心裡裝的都是天下大事,哪裡能同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難不成......是他瞧不上這丫頭?
也是,單論家室,這沈丫頭出身低了些,跟寧王是不怎麼匹配。
但她打眼瞧著,這小姑娘性情倒是不錯,不驕不躁的,方才那架勢,便是世家出身的大家小姐也鮮有不害怕的,畢竟這是面聖,又不是參加詩會見朋友。
可這沈姑娘卻愣是一點錯沒出,連手都沒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