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們的新衣做好了嗎?”趙濯靈問。
“謝貴妃關心,都做好了,您給奴婢們加了賞錢,今年用的都是好料子。”
“那就好,明日你們都把活放一放,晚間我們一起守歲。”
“是!”
——
翌日,趙濯靈沒有上值,睡到日上三竿,朦朧間聽到孩子哭鬧,撩開簾子問:“怎麼了?”
滿兒急忙回話,“大王要過來,已經被乳母抱走了。”
“讓他進來吧。”
“是。”
李契見了親娘,瞬間就不鬧騰了,乖乖坐在床上,穿著新衣,裹得像個團子,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趙濯靈,嘴角還掛著口水。
趙濯靈在他臉蛋上捏了一下,兩人大眼瞪小眼,幹坐了半晌。
這孩子漸漸顯出五官來,樣貌不再像嬰幼兒時期那麼混沌,眉毛還是淡淡的,但眼睛的外角已經有了微弱的弧度,是李家人的鳳眼,不同的是,他眼睛的前半邊特別圓,一如他的母親,還有瑩白的面板,也是世居西北的李家人沒有的。
趙濯靈像觀察一個陌生人那樣觀察著他,異樣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這就是她的孩子嗎?一個帶著她身體特徵的小人,分明也有另一個人的痕跡,是他們共同創造的作品——這也太可怕了、又太神奇了。
滿兒適時提醒:“貴妃要用膳嗎?”
“他吃了嗎?”趙濯靈收回目光。
“回貴妃,乳母剛喂過大王。”
一直到趙濯靈起床吃飯,雍王都不肯離去一步,就靜靜地待在她身旁。乳母來餵奶時,也只能當著趙濯靈的面,她有些尷尬,佯作看書,好在驅儺隊的到來拯救了她。
每年除日傍晚,都會有驅儺人進宮驅鬼,對此,趙濯靈並不陌生,她放下書,問李契:“要不要去外面?”
李契已吃飽,張手往她懷裡撲,趙濯靈無奈,看了看乳母,抱起沉甸甸的孩子。
浩浩蕩蕩的隊伍穿過宮道,領頭的儺翁和儺母戴著面具,身後跟著數百護僮侲子,還有不少鬼怪打扮的人穿插其間,邊走邊舞,念念有詞,路旁站著宮女宦官,動靜不小,卻秩序井然。
李契開始還咿咿呀呀地揮舞手臂,夜風颳得人面板發緊,他便躲到母親懷中埋著臉,貼著趙濯靈的前胸,小手捂著她的心髒,讓她升起了異樣的情愫,似乎有了所謂母子連心的感受,但這並不全然是別人所說的幸福滋味,更像品嘗沒熟的果子,酸澀多過甜蜜。
驅儺隊一走遠,她就回了大殿。
院子中央早已架起了木柴,天一黑,宦官就點了火,紅色的火苗閃著藍色的焰光,照亮了四方天。
門內,趙濯靈坐在墊子上喝酒吃果子,腰間玉壺也放在小案上,裡面早已空空,她自己都不記得喝了多少。
一行大鳥劃過藍色夜空,發出遙遠的鳴聲,她自語道:“寒冬臘月,還有鳥往南飛。”
滿兒耳朵尖,笑道:“貴妃,那肯定是被落下的。”
“但願它們能平安越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