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濯靈一本正經道:“難怪你當初能把我從水裡拖上來,一看就有力氣,這等身材,不習武可惜了。”
晁丹橫她一眼,背過身去,清理嘔吐物。
她聳聳肩,坐下自斟了口水喝,“你這麼魁壯,竟栽在水土上,接下來可有的受了。”
“把你送到那兒我就回來,我待不慣南方。”
——
隔江千裡的京都,北國的夜風雖輕,卻如刀鋒凜利。
一望無際的燈潮,繽紛炫目,是盛世奢靡的剪影。
腳下是最偉大的城池,象徵帝國的宏偉廣博,弘業帝卻絲毫沒有志得意滿的壯懷激緒,他酡紅的面頰被冷風剌得愈來愈涼,從上元宮宴帶出來的酒意散了七七八八,聽著遠處忽隱忽現的教坊舞樂,他轉身看向群臣,眼神頓在角落處。
“鄭卿。”
“臣在。”一綠袍女官出列。
“方才作的詩不錯,我記得你是秘書正字,”他聲調忽揚,“正字,正得幾字?”
鄭弗垂首答道:“天下字皆正,唯有朋字未有正得。”
弘業帝沉默一瞬,大笑起來。
眾臣皆低著頭,至尊近日不豫,朝堂內外籠罩著戰戰兢兢的氣氛。
他拍了拍圍欄,自語道:“望仙臺的景色果然不同啊。”
佇立片刻,他揮退群臣,自往西去。
承歡殿靜了半個月,只有滿兒和兩三個灑掃的小宦官在。
見弘業帝一行過來,伏在地上接駕。
他徑直進殿,莊衡把人都攆了出去,關好門。
弘業帝不緊不慢地踱至東側殿,燈燭點亮了每個角落,燭淚灘成扭曲的形狀。
他經過妝臺,那上面還是尋常樣子,堆滿了脂粉和首飾,好像女主人下一息就會坐過去梳妝。
椸架上掛著她的常服,那本是元日要穿的新衣裙,蜀錦裁製,嵌著金絲,流光溢彩。
床上的神絲繡被保持著那日的形狀,遠看像有個人躺著。
他坐在床邊,俯身趴下,側臉貼著枕頭,鼻間彷彿還殘留她的氣息。
驀地,他站了起來,快步走出東側殿,似乎一秒也不想多待。
莊衡以為他要走,卻見他往西側殿去,只好跟上。
這裡整潔如初,書架上連落灰都沒有,他隨手抽出一卷,徐徐展開,瀟灑秀致的批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字跡,一一拂過後,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回去。
沿著書架巡視一遍後,他踱至焦尾琴前,撫了撫琴絃,自嘲道:“這琴,她從未動過吧?”
他了坐下來,長指一挑,琴音清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