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古怪的男人
吃完麵許言準又提出送自己回家,晚風習習,陳與宋按下車窗,風一股一股地從窗戶闖進來,吹拂著臉頰,將剛吃完麵的燥熱壓下去。
他住的地方在城中村,顧名思義陽光很奢侈,陰暗潮濕,密密麻麻的握手樓。
毫不誇張地說,住在裡面吵個架不壓低聲音整棟樓的鄰居都吃著吵架的瓜,哪怕是煮個菜,香味兒也能順著窗戶爬進各家各戶。
不過住城中村也不是沒有好處,昆市雖然只是個二線城市,在市中心房子卻寸土寸金,房價高得令人咂舌。
當然,這裡的房價換到京市去可就另當別論了,京市的房價不謙虛地說,有的人打一輩子工也未必在京市市中心買得起一個廁所。
別說是剛出來的社會的大學生租不起房,就連工作幾年的老油條也不敢輕易嘗試。
所以這裡彙聚了來自五湖四海的人,生活習俗各不同,雖然每天雞飛狗跳相處卻異常和諧。
陳與宋只讓許言準將他送到路口,巷子裡路況堪憂,極難調頭,他怕許言準開回去就出不來了。
許言準沒有勉強,靠邊停好車,陳與宋下車時,他恰到好處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與宋,晚安好夢 ,希望你明天開心。”
“謝謝,你也是。”
昏黃的路燈下,陳與宋那張臉更顯稠麗,與他身後的破落的建築格格不入。
許言準的心狠狠一跳,第一次看見陳與宋,他就覺得像陳與宋這樣的人生下來就應該嬌生慣養,被人好好捧著愛著,一輩子不吃苦。
可陳與宋早就習以為常,和許言準想的正好相反,他吃過太多苦了,從小摸爬滾打,什麼事沒經歷過?
若非要說不吃苦,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和遲戚晏在一起的那幾年,可那幾年他是為了報複才委身於遲戚晏。
順著那條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往裡走,陳與宋精準避開那些坑坑窪窪的盛著髒水的地面。
破敗的外牆髒得像有人從油煙機上刮一層油膩膩的黃色的液體往上面糊,下面一堆雜亂,狹小的巷子裡樓下足浴、洗剪吹理發一應俱全。
越往裡走就是一個巨大的廢品回收站,每天都有數不盡的人聚集在這裡,當然還有專門負責幹快餐的小作坊,出餐速度堪比奪命流水線。
拐了三個彎,陳與宋的腳步最終在二十號卓秀公寓前停下。
他們這裡還好,十五層樓高,還是個電梯房。
笨重的金屬門緩緩合上之際,電梯門忽然被一隻瘦弱的手擋住,接著擠進來一個短發及肩的卷發男人。
男人似乎很內向,除了剛進來瞥他一眼,其餘時間低頭縮在電梯的另一角,似乎很怕他。
電梯老得像邁不開腳步的烏龜一樣,樓層按了兩三遍才顯示成功,上下移動時嗡嗡作響,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罷工不幹。
也確實經常罷工,一個星期七天 ,它能四天。
叮——
電梯咔地一聲搖搖擺擺停在四樓,門一開啟,整個走廊黑乎乎地,伸手不見五指。
陳與宋不緩不慢掏出手機點手電筒照明,電梯裡的男人步亦步跟他出來,陳與宋往旁邊退了點,不自覺和他保持距離。
他們這個走廊的住戶少說也有三四十戶,陳與宋住在423,還得往裡走一段。
不是沒有聲控燈,只是他們的聲控燈跟聽力不佳的老人,需要腳力勁足,最好跺得整棟樓都能聽才會顫顫巍巍地亮那麼幾秒,然後又光速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