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對於羅棋的遲到已經見怪不怪,羅棋實在是個怪人,在小季看來。
畫室是他開的,自己才是打工人,按理來講羅棋幾點來都是一樣的,但大多數情況下羅棋都是八點半按時到畫室,比自己來得都早,小季上班打卡的時間是九點。羅棋有時候來了也不畫畫,小季沒辦法理解一個早上不願意在床上多睡一會兒的人,尤其現在即將入冬,每天早上把自己從溫暖的被子裡挖出來對小季來說就是這一天裡最艱難最痛苦的事情了。
小季跟羅棋打招呼:“羅老師,中午好。中午的飯還需要我幫你定嗎?”
羅棋點了點頭:“嗯,麻煩了。”
小季說知道了。
畫室裡面還是老樣子,空蕩冰冷又沒有人氣,最近到了換季的時候,氣溫一天比一天要冷。羅棋開啟畫室裡的空調,開始畫昨天沒有畫完的商單。
拿起畫筆的時候很莫名其妙地想起來桑越,昨天在火鍋店桑越問他畫畫什麼價格,羅棋說兩萬,桑越點頭說好。畫筆落下去,還是昨天那副被中斷的“幸福家庭”主題,這次羅棋很快畫完。
小季敲門進來送午飯,提醒羅棋要趁熱吃。大概是因為昨天小季收拾畫室的衛生時發現了那份一筷子也沒動過的午飯,羅棋總是這樣,可能是藝術家的通病——胃病。總是不按時吃飯,過了飯點餓到胃痛,又沒了胃口,惡性迴圈。
羅棋停筆,看向小季:“我接過最貴的商單是多少錢?”
小季一愣:“應該是去年,您接了一家主題展的商單,他們一幅畫給了一萬一。”羅棋記得這件事,主題展本來的開價是八千,一萬一的價格是小季談回來的,所以羅棋說小季很有能力。
羅棋又問:“你覺得兩萬能接嗎?”
小季沒說話。
羅棋明白小季的意思,他的身價遠沒有到兩萬,就連去年的羅棋都沒有到兩萬,遑論今年的羅棋——他今年的商單價格已經比去年跌了一半還要多。羅棋可以想象到如果他真的開價到兩萬,業內是會什麼樣的反應:想錢想瘋了吧,什麼人都能開價兩萬,錢要是真的這麼好賺就好了;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前他還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這幾年人都廢了,能賺點錢餬口都不錯了,真以為自己還是兩三年前的那個羅棋啊;藝術家的通病,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高高在上唄,要我們去觸控他的靈魂,笑死了,他的靈魂值幾個錢啊。
可偏偏桑越會點頭,會說那還挺便宜的,好像覺得羅棋值得更貴。羅棋知道這是一個誤會,桑越的本意不是這個,桑越根本不認識羅棋這號人,更不知道他是畫什麼的,只是小少爺覺得兩萬塊確實不多,僅此而已。
小季沒等到羅棋的下文,開口:“那我先出去了羅老師,您記得按時吃飯。”
小季轉身,剛走出兩步,聽見羅棋叫他的名字。
“小季。”
“嗯?怎麼了羅老師。”小季頓住腳步,回頭看羅棋。
“那兩幅畫,打包給非極限送過去吧。”
“好的,那我……什麼?”小季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