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被營救下山。
黃色的警戒線四面包圍,那小小的高坡彷彿一隻醜陋不堪的困獸,在殘敗的餘暉中艴然緘默。
屍體被封好,抬出來。沉甸的裹屍袋裡,人生所有鮮活未知的可能全部終結,它們支離破碎,將變成星星的骸骨,掛去黑暗之上,再也夠不到溫度。
。
入夜。
小姑的旅館很靜。靜到所有人關上門窗,窩在屋裡不敢動。
和白雨星想的一樣,老彭真的用炭火燒了大火鍋,但沒誰還吃得下去。
大堂空著,能聞見鄉下火鍋特有的濃鬱味道,香味從口鼻灌入胃底,叫那戰戰兢兢的胃袋一陣抽搐。
不知道為什麼,人在極度驚懼的時候總喜歡給自己再找點罪受,比如食不下咽,夜不能眠。現在,或許饑餓最能帶給他們安全感,起碼能告訴他們,他們劫後餘生,還活著,還會胃疼。
周啟尊坐在桌邊,渾身疲憊。他搓了搓臉,在想遙遙。
已經完全確定,那屍體就是遙遙。
村裡不過□□兒大,壞事傳得很快,只要兩張嘴皮子一開一合,噩耗便猝然逃竄,鑽去所有犄角旮旯,就像瘟疫一樣。
現在全村人都知道,有個來小臺山看瀑布的女孩死了。她不僅死相慘烈,還死無全屍。
遙遙整個背心都被撕開,內髒全掏沒了。警方在山上搜查了很久,至今沒能找到她的髒器。
有村民說,她那種死法,肯定是山上野獸幹的,她的心肝脾肺都被野獸吃了。
周啟尊信,也不信。
從常理上,事實告訴他,遙遙的死很難是人為,雖然遙遙的屍體還未能送檢,但那皮肉的撕裂程度,怎麼看都不像是人做的。
但說來也蹊蹺,小臺山常年風平浪靜,獵戶打的都是山雞野兔,沒聽說山上有吃人的豺狼狗熊。徒步路線更是安全,多少年沒出過差池。怎麼青天白日的,突然就冒出野獸了?
村裡這夜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猜,到底是什麼兇狠的玩意這麼殘忍。
說法五花八門,但不管事實究竟如何,遙遙沒了。
樓上傳來動靜,小姑從二樓下來。
“小影睡了?”周啟尊抬頭,眼底布滿紅血絲。
“喝了去寒的姜湯,哭累了,就睡了。”小姑守了小影半夜,重重地嘆口氣。
小影半個晚上都在看最後和遙遙的合影,就是周啟尊先前幫忙拍的那張。上面的遙遙笑得那般燦爛。明明她們前一秒還手挽著手,怎麼一轉眼,人就沒了呢。
小影看啊看,哭得泣不成聲,幾欲昏厥。
遙遙的死會永遠折磨小穎,成為她心裡抹不去的黑暗。
想到這,周啟尊感覺心力交瘁。
“小姑,你也去睡吧。”周啟尊對小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