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唰一下立起經書,小臉躲在後頭,哼哼唧唧應他兩聲,搖著小手算是送客。
彼時花廳裡,管旭正拉了周準,兩人沏了壺茶,臨著山水盆景對弈。
“之前不知,那兩家原有做親家的打算。此事過後,再無可能。”
周大人瀲灩的桃花眼瞥他一眼,嫌他絮叨。一子下去,殺了一大片,懶得搭話。
“欸,欸,哎喲可惜了。”羽扇連連敲在額頭,管旭撫著膝蓋,搖頭不迭。可惜是可惜,還沒忘了嘴上那茬。“說來張篙此人眼神不差。沒瞧上姜家五姑娘,倒是對七姑娘頗為中意。”
都是國公府屬臣,府上自有顧氏安插的耳目。不論張家姜家,只要世子有命,什麼辛秘打探不出來。那位本是要監查張氏可曾生出怨憤之心,不想竟挖出這麼個訊息來。
周準眼梢一挑,逕自挑揀棋子。何止張篙,便是那張琛,心裡也是願意的。想起那日張琛看她時眼中柔色,沉聲道,“七姑娘年歲尚幼,議親之事,為時過早。”
既被世子看重,少不得日後要被訓養成國公府細作。親事,再由不得姜家做主。這事兒上頭,周準與管旭不謀而合。
“好在姑娘年幼,兩家雖時有往來,對那張家二爺,不該存著別的念想。”
兩人外頭說話,窗前臨帖那人筆走游龍,徘徊俯仰,容與風流。只一雙眸子深斂著,託著深衣的琵琶袖,腕間一挑,緩緩擱筆。
換了身鴉青雲龍直裰,顧衍推門出來。抬手揮退他二人隨侍,信步走來,不覺便到了昨晚那樹海棠底下。
再一拐角,一眼望見她一身碧羅紗裙,靠在躺椅上,裙底露出小半截秋香色軟履,正腳尖點地,悠悠晃悠。
左手還不老實,蔥尖似的指頭撥弄著架子上攀爬的藤蔓。右手捧著書,咿咿呀呀念得起勁。仔細一聽,“諸佛神力,如是無量無邊……”方才知曉,竟是他給的《蓮華經》!
顧衍眸子一眯,負手立在抱廈下,突然覺得饒她太輕巧。
“世,世子。”春英端著托盤出來,姑娘方才交代,備兩盤瓜子兒打發消遣。才出門就看見這位爺立在廊下,隔得幾步遠端看姑娘。
春英一驚,趕忙俯身行禮。卻不知高高托起的一牒葵瓜子兒,生生將自家姑娘給賣了。
姜瑗回頭一瞅,正正與那人目光對上,再看一旁不知其中道道的春英……七姑娘手忙腳亂停了搖椅,站起身彎腰理一理裙裾,偷偷把手上經書往身後掩藏,衝著那人吟吟笑起來。
防著他許久不來,以為時辰過了,這人又偏偏找上門來!她這幅樣子,算得哪門子“用功誦讀”……
才過一夜,她怎地又撞到他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