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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冠受一路緩行到千牛衛衙門。
馬蹄噠噠地踏在洛陽城的青石板路上,元冠受身披魚鱗扎甲,兜鍪齊配,腰間繫著千牛刀。這要是再帶上一個青銅鑄的鬼怪面具,簡直可以止小兒夜啼。
“大兄,昨日遊玩可曾盡興?”
聽得有甲葉摩擦聲,千牛衛衙門正堂後轉出一人,此人正是武威太守韋旭之子,千牛備身韋孝寬,十四五歲的年紀生的俊美如玉,儀表極為不俗。
在冊子上銷了假,元冠受與韋孝寬一邊喝茶,一邊說著昨天的事情。兩人相交數年志同道合,早已親如兄弟,自然不會有什麼避諱,元冠受撿些能說給韋孝寬的來講,胡刀案的箇中厲害關係隱去不提。
說到神龜二年的禁軍譁變,韋孝寬也不禁擊節而嘆。
“如今鮮卑高門不願從軍,漢人大閥不願學文,就是這樣一群人,再過上二三十年就會變成各地的太守、刺史、州牧、將軍。而無數的寒門飽學之士、邊塞百戰之兵,求一個小官都不可得,便是拼盡全力最後還是要任由這些出生高門者驅使,甚至於要斷了他們晉升的通道。換了誰,又能心甘情願?”
元冠受也不禁默然,社會的上升通道如此閉塞,豈有不亡之理?北魏的滅亡,早在神龜二年的那場禁軍譁變裡就已經註定了,幾年後的六鎮起義,不過是守夜人扔掉了手裡的火把,把整個朝野所有潛藏的不滿火苗徹底點燃罷了。
隱隱約約的緊迫感驅使著元冠受不斷向前,他真正的意識到,從後世的客觀角度而言,北魏的滅亡不可避免,而且這個時間在一步一步地逼近。留給他的日子,並不多了,元冠受必須做些什麼。
他又能做什麼呢?一個藩王庶子,千牛備身校尉,手下只有幾個少爺兵,可謂是無兵無糧無地盤,待在洛陽悠閒度日倒是不難,只怕日子久了喪失了警覺鞭策之心,被亂軍捉到哪個無人的地方一刀宰了,比如,河陰。
去年元冠受可就聽說,因為柔然入寇加上六鎮叛亂,並、瓜、肆諸州的胡人蜂起響應,秀榮川的梁郡公爾朱榮被朝廷任命為朔州刺史,率領契胡人平叛。
雖然元冠受前世對於南北朝的歷史所知不多,可天柱大將軍爾朱榮河陰之變屠殺北魏文武兩千人他還是知道的,誰知道自己在不在那兩千人中呢?老爹元顥肯定不在其中,這個元冠受可以肯定,因為如果元顥在河陰之變死了,就不存在陳慶之北伐了。
問題就在於,從日常表現來看,元顥並不算待見他這個三兒子,就算是元冠受如此傑出的練武習文,也沒招致元顥的多少關注和青睞,元顥更多的是把他當做能打仗的親信工具人,而不是親兒子。所以要是真的大禍臨頭,元顥帶不帶自己跑路,還是兩說。
話題回到韋孝寬這邊,元冠受嘆道:“我想隨老師出征,可是老師不願,想留我繼續修訂《水經注》。可在這洛陽城中,每日過著就像是一潭泥沼一樣的生活,越陷越深而不自知,心中煩悶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