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文正從旁邊拿過一個蒲團,與她面對面跪著,道,“娘,於素素……”
“她再不對,始終是於府子孫。虎毒還不食子。”老夫人打斷他,音色淺淡道,“何況,直接害死翰兒的並非是她。誰能不犯點錯,過去的,已經過去,無法逆轉。你爹走得早,子嗣單薄,就你一根獨苗。現如今,翰兒已去,於府香火只剩朝兒和修兒。若是三丫頭出了事,朝兒必失。難道,你想於府再次淪為獨苗之家嗎?”
於文正抿了抿嘴,沉默良久,道,“可是,青姐……”
他話未說完,便聽咕嚕嚕一陣亂響,只好住了嘴,擰眉看著散落一地的紫檀佛珠,“娘?”
老夫人驀然睜眼,顫慄的捏著手裡剩餘的幾顆佛珠,驚惶的看著地上滾動著的那些佛珠,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娘!”於文正被她的神色嚇得一怔,突然眼神慌亂,猛地握住她雙臂,用力搖晃,“娘!走,我們出去。”
他知道,她信佛,佛珠斷裂,於她來講,並非好事。
老夫人抓下他的手,用力搖頭,好半天后,擠出兩字,“不必。”
於文正無奈,卻沒有再開口。
老夫人將手裡的佛珠也扔到了地上,站起身來,面朝龕臺上的金身觀音菩薩,冷硬說道,“求佛,求的便是家宅和睦,子孫滿堂,門楣光耀。若它不能助我達成心願,我求它又有何用?我又何必信它!”緩了一口氣,對於文正道,“走。”
於文正忍不住嘆了一聲,起來扶著她出了小佛堂。
出了房門,老夫人站定,對他道,“文正,我知道你很為難,可人活一世,誰不是含著各種苦楚而活,莫說你,就是那位,”她抬手指了指天,“也是整日活在苦悶之中。三丫頭,于丹青真想要她命,她自然會沒命,她若不想要她命,我們不必做什麼,她也會活著。你何苦在意她的想法,你別忘了,你是一家之主,是於府的頂樑柱,於府的命脈,應當掌握在你的手中,你有責任為於府的香火作打算。”
於文正抿著嘴,沉默以對。
老夫人看他一陣,深吸口氣,道,“三丫頭要是出了事,我這把老骨頭也沒臉苟活於世,只能下去給你爹請罪了。”
說罷,甩開他的手,挺直脊背,腳步蹣跚的走了。
於文正吐了一口濁氣,用力一甩袖,追上去扶著老夫人。
*
於文正把老夫人送回內室之後,又往於夫人的靜雅院走去。
夜色朦朧,府中燈火飄搖。
靜雅院圍牆外,於文正突然停下腳步,對著一盞在夜風中搖曳燈籠涼薄淺笑,“人人找我要交代,我又該向誰要交代?”
話落,揹著雙手,對著它久久沉默。
“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