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末。
于丹青領著蒼穹和幾個丫頭來到城郊程氏墓園唐若男的墳前,把蒼穹等人全都打發到三丈開外後,于丹青從竹籃裡取出七八樣唐若男生前愛吃的水果糕點擺放在墓碑前,然後放上一束黃燦燦的冬菊,抬手拂掉墓碑上的晨露,退回來站好,認認真真鞠了三個躬。
沉默少時,看著墓碑上‘若男’二字緩緩道,“表姐,你因我而死,我比所有人都希望手刃兇手,為你報仇。吳芮和徐慧本該償命,沒想到中途出了楚雲帆之事,父皇本就對我對將軍府忌憚,不滿,徐慧又將臨盆,若是我要了她們的命,他定會拿王爺和大舅洩憤,他是皇上,要治一個人的罪多容易,隨便安上一個就是,所以我不敢要她們的命,不敢定重罪,甚至連審理結果也不能對外公示。她們到底是皇家媳婦,跟上次面對陳皇后一樣,我只能忍氣吞聲,嚥下這口窩囊氣。”
嘆了口氣,又道,“表姐,你放心,你的仇,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等楚雲帆的風頭過後,徐慧生產後,她們一定會付出代價。至於陳皇后,我正在蒐集她母女倆以及國公府國舅府的其他罪證,我不信他們雙手乾淨,即便不能置她於死地,也能讓她吃吃苦頭,一次扳不倒她,我就兩次,三次,四次,總有扳倒她之日。”輕輕笑了笑,“不知舅母和表嫂跟你說了沒,我跟陳皇后已經徹底撕破臉?只要我活著,她就會繼續謀我性命,就會露出馬腳,我就等她了。知道你想飲酒,我故意沒給你帶,這還不到飲酒之時,等兇手都伏了罪,我再帶一罈子酒來,我倆開懷痛飲。你等著,這一天不會太遠。”
“娘娘,二皇子妃來了。”婧霜走過來扶著于丹青胳膊,低聲道。
于丹青點點頭,“表姐,今日我們先收點利息。”說罷,退到旁邊,轉身就看見一行人從柏樹林走了出來。
為首之人是,楚雲哲?
楚雲哲扶著攬著徐慧的腰,低著頭跟她小聲說話,看上去溫柔體貼極了。徐慧則是一臉甜蜜,淺笑盈盈的半偎在楚雲哲懷裡。
“二皇嫂逛公園呢?”于丹青冷眼看著徐慧,心頭說不出的厭惡。
徐慧二人聞言一怔,循聲看了過來。
淺薄的霧氣中,一片蒼翠的柏樹和深灰色陵墓間,于丹青一身素白站在那,頭上除了一支銀釵,沒有任何飾品,清寒著一張小臉,目光炯炯的望著他倆,寬厚的白裘披風襯得她越發冰肌玉骨,冷豔絕色。
楚雲哲眼中劃過一抹驚豔和欣喜,唇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你怎麼在這?”
于丹青繃著臉沒應聲。
徐慧心念一轉,柔柔弱弱的往楚雲哲身上更靠近了些,眼帶挑釁,溫聲道,“三皇弟妹說笑了,我是來跟程少夫人賠罪的。”
“我看二位笑眯眯的相擁來此,以為是來閒逛秀恩愛呢。”于丹青視線落在他倆緊緊相偎的身體上。
楚雲哲不著痕跡的放開了手,徐慧偏頭看他,卻見楚雲哲往邊上走了一步,與她保持兩掌寬的間距,淡聲道,“林間寒氣重,不宜久待,賠完罪就回去。”
“明日再來吧。”于丹青打量著徐慧那身裝束,“淺粉比甲,銀紅披風,紅寶石金釵,緋紅口脂,真是好一副嬌美動人的幽會妝扮。不過,這樣的請罪,表姐可受不起。我若今日沒來,還不知二皇嫂會如何請罪呢,就怕罪沒請成,倒把我表姐氣得從棺材頭爬了出來。”
徐慧臉上一陣紅熱,她當然知道自己這身裝扮對死者大不敬。
但透過昨日,她隱約感覺到,楚雲哲喜歡女子使小女孩心性,又想著于丹青有傷在身,昨日還折騰了一趟,今日該在宮裡休養,便刻意挑了這麼一身兒粉粉嫩嫩的裝束,沒想到,竟是被于丹青抓了個正著。
“殿下?”徐慧仰頭望著楚雲哲,委委屈屈的咬著紅唇,我見猶憐。
草!
于丹青暗罵一聲,一夜不見,這女人吃錯藥了?
厭煩的擺擺手,“行了,別再這打攪表姐了,二位請回吧。明日此時,我還在這裡恭候二位大駕。”
楚雲哲看著于丹青略顯僵硬的上身,劍眉微皺,對徐慧道,“你這身子,出城一趟也麻煩,來都來了,就把事辦完了。”說著,動手解下自己的海藍色披風,脫下藍灰色棉袍,只著白色中衣和藏青色棉褂,道,“你取下披風,套上本王的袍子和披風。”
徐慧愣了愣,忙道,“您小心身子!這天多冷——”
“那你就趕快。”楚雲哲一手搭著衣裳,一手取下徐慧髮髻上的紅寶石金釵,淡淡道,“用帕子擦擦嘴。”
見他態度堅決,徐慧也不再拖沓,感動的點點頭,讓杏裳趕緊給她拾掇好,主僕二人便朝唐若男墓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