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身懷國仇家恨,正要洩憤,滿朝文武無人敢阻攔,張全義作為後梁的高官,居然敢出面阻攔,這是多大的勇氣,又是多麼寬廣的胸懷!
我個人堅持認為,朱溫沒有對張全義做那種事情,很有可能是後世的故意捏造,給朱溫潑髒水。
河東集團全面否定後梁的政治工作,很早之前就已經系統化展開了,李克用時期就不再多論,僅選取最具代表性的李存勖的部分做法:
1,柏鄉之戰時期,李存勖釋出一篇檄文,其對朱溫集團的表述是“逆溫碭山庸隸,巢孽餘兇……”
2,李存勖進入汴州時,李嗣源率領後梁的文武百官出城迎接,馬前謁見,後梁文武百官各自陳述自己世代為大唐臣民,不幸身陷偽廷,今日終於再睹中興,雖死無痕。
後梁為“偽廷”,偽政權;李存勖的後唐並非新建立的王朝,而是大唐王朝的中興。
3,在將鄭珏等11位後梁高階官員貶官外放的詔書中,原文是“偽宰相鄭珏等一十一人,皆本朝簪組……”
後梁政權是偽政權,宰相當然是偽宰相;而“本朝”就很傳神了,前文有交代,他們其實是在唐朝做官,所以才被後梁當做政治花瓶,但李存勖巧妙地把他們在唐朝做官的經歷說成是“本朝”而非“前朝”,努力向人們傳遞大唐王朝再次復興的訊號,對,沒錯,本朝就是大唐王朝,李世民的大唐本唐。
4,段凝等人奏言趙巖、張氏兄弟等“外戚幫”禍國殃民,應該誅殺,李存勖遂下詔誅殺敬翔、李振、“外戚幫”骨幹等滿門,詔書開頭:“朕既殄偽廷,顯平國患……”
5,上述後梁高官伏誅後,李存勖降制大赦天下,制曰:“仗順討逆,少康所以誅有窮;纘業承基,光武所以滅新莽……朕以欽承大寶……期複本朝……朱溫構逆,友貞嗣兇,篡殺二君,隳殘九廟……”
制文以兩個著名典故開篇:后羿(有窮氏)篡權,史稱“后羿代夏”,少康(大禹玄孫、夏啟曾孫)恢復夏朝,並使國力大大增強,史稱“少康中興”;漢光武帝劉秀推翻篡漢的王莽,史稱“光武中興”。
李存勖自比少康、光武帝劉秀,把消滅後梁比作“少康中興”、“光武中興”,這是後唐的政治基調。
所以說,對後梁的全盤否定,是後唐政權自始至終、自上而下的系統化的政治工作。
對後梁的否定,歐陽修的《新五代史》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新五代史》給後梁的蓋棺定論是“惡極”(梁之惡極矣)。
歐陽修給出這個評價的理由也很充分,“其起盜賊,至於亡唐,其遺毒流於天下”。意思是後梁的開國君主朱溫出身於草賊,乾的事是推翻了大唐,後世影響是遺毒流於天下。
出身草賊,固然是不爭的事實。可當時的豪傑群雄,有幾個不是群盜出身?有幾個屁股乾淨的?
而對於朱氏家族,歐陽修更是直言不諱地概括道:“齷齪到不可描述!”(梁之家事,《詩》所謂“不可道”者)。
有了後唐系統化的妖魔化政治宣傳,有了宋朝《新五代史》的站臺背書,後梁也就成為“五代”中最飽受詬病的王朝,其開國君主朱溫,也成為無道昏君、篡逆者的代名詞,很長一段時間裡,“朱溫”是與商紂、夏桀平分秋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