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擔心,我不會向南掌門透露此事。”
見嘉攸鬆一口氣,溫弦從袖子裡“唰”地閃出半根琴絃來,嘉攸不知何意,眼見弦尖要打到自己胸口,便下意識側身閃避,由著長弦從自己身前飛速滑了過去。
盯著閃電般一閃而過的箏弦,嘉攸心下暗自疑惑:我什麼時候已經躲了過來?
溫弦似乎並沒有收手的打算,弦尖不知什麼時候拐了個彎,“蹭”地回頭,啄向嘉攸眉心。嘉攸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不聽使喚,立即下沉,任箏弦在頭頂劃破揚起的衣衫,雙指便要向著溫弦肋下點去。不及近前,溫弦一手牢牢抓住嘉攸手腕,另一隻衣衫迎風而飄,只見鋒利的箏弦偏過嘉攸身側,在石板地上“砰”地砸出一個小坑。
再看南嘉攸,這才彷彿如夢初醒,後背滲出層層冷汗。箬冬與溫弦對視一眼:“是‘蕊心塔’沒錯。”
嘉攸被溫弦抓在手裡,聽得‘蕊心塔’三個字,只記得隱隱在哪裡的書中見過,一時也想不起來太多。溫弦鬆了手,溫和地攬住嘉攸肩膀:“嘉攸,那天酒樓裡彈阮的姑娘,你喜不喜歡?”
南嘉攸接連受驚,已如驚弓之鳥,心中小鹿簡直要跳出嗓子眼去,只能瘋狂地把頭搖出重影來。溫弦見嘉攸心中戒備,便淡淡一笑:“你們從小在樂譜術書裡泡大的孩子,自然是不懂這些。無論你自己意沒意識到,你心中肯定是喜歡她的。”
不及嘉攸吸氣待要反駁,溫弦彎起眼:“瞧,你臉都紅了。”
嘉攸這下連打寒戰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伸出手無力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好像的確是熱得燙手。箬冬見狀,手扣劍柄,泰山一般橫在嘉攸身前。溫弦拍拍嘉攸細弱的胳膊:“你今年二十幾?”
嘉攸抬頭愣愣望著溫弦一陣,低下頭。
“別擔心,跟本掌門去一個地方,你便再也不必煩惱這件事了。”
此刻的林中街巷隨比不得古墨城那般富麗堂皇,卻也熱鬧得百年一見。買糖人兒的、碾蒸糕的、耍雜火的、踢花槍的、綴銀飾的應有盡有。
子琴一時摸不著頭腦。費了好大勁兒才想起,今日五月二十三,似乎是南簫的生辰。
普通老百姓哪裡知道,碎瓊林的古城中,是什麼大人物是因為什麼名頭擺著宴席。不過難得熱鬧,終於個個上趕著要沾一些歡慶的喜氣罷了。路旁酒館賓朋滿座,酒氣從許多角落傳出,有的甚至直接從塞滿粗俗陋語的嘴角橫著流了出來。
子琴山林閒隱慣了的人,哪裡受得了這般煙火氣?因此只是匆匆路過一眼,便想著更南處繼續趕路。忽然聽得身後有人叫嚷:“前邊這位客官,何不進小店來坐坐?”
回過頭,一面目青腫的老人正端著一黑罈子酒立在路邊,瘦骨嶙峋的麵皮衝子琴滿臉堆笑,眨眨眼睛。
子琴走上前去,抬手微禮示意:“老人家,可是找我?”
“正是。”老人點點頭,“客官東方迢迢而來,自然趕路辛苦。”
聽得此言,不由得子琴心中又生出新的問號來。進入酒館坐定,子琴便抬頭問道:“老者如何知道,我是從東方來?”
酒館老闆給杯中倒滿了酒,轉過身,臉上全然沒了方才迎客時點頭哈腰的諂媚笑容。老人雙指夾起圓而光滑的杯腳,“啪嗒”一聲,堅定有聲地扣在桌面上。子琴恍然大悟:
“夜屏山的貴客,一朝分別,竟已是這麼多年!”
此刻坐在子琴對面的酒館老闆,姓夏名涼歸,曾是仰慕令狐子棋的大名,去到夜屏山上討教的當世高手之一。上次見面,子琴自己年紀尚幼,自然一時間認不出來。
“掌門快莫要提多年前的舊事。”夏涼歸眯起眼,低頭笑了笑,“令狐居士能在舞象之年盲對西、南、北三位棋官,而同時皆半目勝之,老東西每每想起,仍然驚悸有餘,汗顏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