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瑰拍攝電影有個習慣,就是幾乎全程順拍,讓演員循序漸進地瞭解角色,成為角色。
這不是個好習慣,這樣下來取景、佈景甚至演員的成本都會高到離譜。葉瑰剛拍電影的時候,都是倒貼錢在拍,請的演員在當時也都是名不見經傳的。一直到後面她拿了獎,有了名氣,才有豪氣的投資方支援她一直這麼做。
鐘缺今天拍攝的是陳青被通知失業下崗前的那場戲,電影從他的自述開頭,有他見到的喧囂、一頭紮進人海的潮流和感受到的孤獨,盡管不算很高的薪資將陳青拖得疲憊不堪,在生活沒有徹底將他拖入深淵以前,他依舊願意承受著孤獨繼續希冀著一些東西。
這是鐘缺最難演出的一段劇情,他很難說自己能否演出這種向上的感覺。
這種東西好像在他的人生中就是一個違禁詞,與他毫不相幹。他試圖從睜眼起學著和春天的花朵一樣去生機勃勃,然而不需要一天就覺得生活無趣。有人說你的生活腐爛透了但是你得揮刀去反擊,你要把刀架在壓迫你無法喘息的每一個人的脖子上,你也許會戰死但是你獲得了榮耀。
可是鐘缺不需要榮耀。
他在知道命運終點的時候就選好了墳墓,等自己走向那兒的時候買束漂亮的薰衣草。要是有人問起來他要去做什麼,於是他說:“我去天堂。”
這也是走在馬路上被一個電話通知下崗之後徹底絕望的陳青。
但是現在他不能這麼演,他看著這個作為取景地的出租屋,太陽其實已經開始升起,深藍色的天空慢慢變成淺藍,窗戶開著,鐘缺坐在窗邊,覺得淩晨的風真的很涼。
他在那兒不知道坐了多久,片場第一個到的工作人員進來的時候還嚇了一跳,等看清楚的時候很詫異地說:“鐘老師?”
鐘缺轉過頭去,笑著點頭,算打了招呼,接著說:“吃完早飯了嗎?”
“吃了。”那人說,“我們還得準備半個小時的樣子呢,您要不再回去睡一覺?等好了可以讓扶姑娘喊你的。”
鐘缺搖了搖頭,說:“我在這兒待著就行,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這樣啊。”那人愣了一下,說,“不打擾的,您只要注意一下不碰到器材就行了。”
接著是零碎幾個人來到片場,到六點半的時候人就成片的到,室內室外都是人。鐘缺一開始還一個一個打招呼,到後面招呼打不過來便放棄。
斯星燃今天沒有拍攝任務,但他還是到了場。鐘缺看見他的時候剛從化妝室裡出來,他額前的長發已經遮住眼睛,化妝師將它們分成幾綹搭著,鐘缺不笑的時候,那股頹靡味就更加深重。
“你怎麼......”鐘缺對斯星燃的到來有些驚訝。
“我來觀摩學習。”斯星燃笑著說,“這也是葉導的意思。”
鐘缺想了想,葉瑰的確很喜歡讓她剛合作的主演去觀摩其餘人演戲,一是為了讓他們知道葉瑰自己的工作習慣和片場流程,二是讓他們揣摩其餘演員的演戲方式和技巧,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在他剛剛與葉瑰合作的時候,也曾觀摩過一些前輩的演戲,不可否認,鐘缺在這其中學到了很多,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