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九川微微勾起嘴角,漆黑的眼睛宛如深藏妖魔,“這麼說,遺玉都是哪兒來的?”
那府子還待爭辯,曜雲已經皺眉打斷他們,“噤聲!”
厲九川閉了嘴,從板車上掰了一塊木頭,直接用指甲刮出一行字,“你們真的在乎凡人嗎?為什麼?”
噗嗤,木頭瞬間自燃,燒成一堆灰燼。
厲九川回頭,發現火位大夫子正冷著臉,顯得十分不高興。
“度殷,我知道你並非此意。”曜雲嘆氣開口,“你只是覺得我們虛偽,一邊以凡人的性命汲取活著的力量,一邊又口口聲聲喊著拯救蒼生,對不對?”
厲九川微笑,“夫子準我說話了?”
“他怕你不說,會致使心錨有礙。”火位大夫子哼道。
“難道不是嗎?”厲九川反問道,“要殺就直截了當地殺,物盡其用,要庇佑就從根子上庇佑,為什麼不禁絕傳承呢?有神這等存在,想必很容易做到吧。”
曜雲深深地看著他,白鬚下的嘴唇動了又動。
半晌,他才輕聲說道,“度殷,人世間的事,遠比你想象得複雜,因為人本身就是一種複雜的生靈,不可一概而論。
我們的存在於凡人而言,的確是危害,但亦不得不存在,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護他們。雖然看起來矛盾,但本身就是如此,誰也不能改變。
而你明明知道這些道理,卻還要問出來,是不是心中覺得不甘,覺得憤懣?因為以前從未有人以善你,見到今日有人願意為別人付出性命……你嫉妒。”
如果說,方才那府子的言論像喧囂的風,除了聒噪並不足以使人動搖,那麼曜雲的話就是辛辣的毒,一直扎到人心深處!
厲九川的面孔微不可查地扭曲起來,即使他只是想對府子們存在的意義做以試探,但猝不及防之下,仍被曜雲的話刺到痛不欲生。
他不是沒見過善意,恰恰相反,他擁有過最純粹最真摯的善,卻丟得一乾二淨!
火位大夫子突然乾咳兩聲,因為他覺察到一絲可怖的殺意一閃而逝,如果少君對他們生出芥蒂,那簡直是天大的惡兆!
曜雲如同完全未察覺一般,又接著緩聲道,“孩子,你不用怕,即使此前再如何艱難悲苦,一切也都結束了。你是曜日府最頂尖的天才,這周圍都是你的兄長和長姊,我和曜炎是你的先生,我們將比你的親父親母還親切,是你最強大的家族。”
厲九川沉默不言,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真希望曜雲所說的一切不是因為白帝,他身邊的善意和溫柔也都不是因為一個尊貴的傳承種!
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小孩,一個少年,還可能因為曜雲的話而感動,可惜,他不光年歲不小,甚至連身份都是假的!
他不是度殷,沒有因為地位卑賤而遭人欺凌,曜雲此言,完全就是為真正的度殷在說罷了,如果他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份,又是否會感到驚懼厭惡呢?
那個鎮壓西金白帝的罪魁禍首,讓西金衰弱的萬惡之源!
呵……真可憐啊……
他們連真相都不曾知曉,只能活在混沌的醉夢裡,若是清醒,一定很痛苦罷……
唯有……才能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