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戶山深處的教會學校,暮色如墨,浸染了整片山谷。
忙碌了一整天的櫻井明校工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那間狹小的單人寢室,木椅在寂靜中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他坐下,目光下意識地落在被警衛緊鎖的鐵門上,冰冷的金屬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微弱的光澤。
十六年了。
他在這所為“鬼”設立的牢籠中,已經度過了整整十六個春秋。
距離所謂的“刑滿釋放”,還有十九年。
那是十九個春夏秋冬,十九次雁去雁歸,十九載朝暉夕陰,二百二十八輪月圓月缺。
在這漫長的歲月裡,他必須確保每一次評測都是安全的綠色,必須永遠扮演那個人畜無害、與世無爭的可憐囚徒。
直到他徹底淪為一個一無所長的廢柴大叔,直到他的稜角被歲月磨平,直到他的靈魂被時間腐蝕,這座深山中的監獄學院才可能對他敞開那扇通往自由的門。
“四十歲啊……”
他低聲呢喃,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孤寂。
月光透過鐵欄封死的小窗灑進來,微弱而清冷,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偷來的一縷光。
二十一歲的他就坐在那,深沉的目光望過去,滿眼都是自己四十歲的樣子——
一個被歲月遺忘的中年男人,佝僂著背,眼神空洞,步履蹣跚地走出這座山,卻早已不知該去向何方。
夜色深沉,山風呼嘯,吹過山谷時發出低沉的嗚咽,彷彿在為他的命運哀鳴。
短暫的傷春悲秋過後,櫻井明收回了目光。
“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工作。”
他對自己說,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想到每天早上都會笑著和自己打招呼的女老師奈美,青年枯寂的內心多出了幾分動力。
她的笑容像是冬日裡的一縷陽光,短暫卻溫暖,足以讓他撐過又一個漫長的夜晚。
他起身去拿衣服,準備趁著洗澡的時候侵犯一下奈美老師的肖像權。
這是他每天為數不多的慰藉之一。
家族對於鬼的看管力度很嚴,哪怕他已經花了十六年的時間證明自己的無害,每天也依然會有人進房間來檢查。
如果被人看到沾滿遺傳因子的紙巾團,並且把這事傳出去,或許奈美老師就不會再跟他打招呼了。
只是他才剛轉過身,便發現那扇每晚都會緊鎖的鐵門正敞開著。
櫻井明突然僵住了,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手心滲出了冷汗。
門外空無一人,警衛高大的身影不見蹤影。
走廊的燈光灑進來,像是江戶時代吉原最美豔的太夫在對他搔首弄姿,誘惑著他邁出那一步。
通往自由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