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馳出半條街去便見前頭一府門裡趕出兩輛華車來,府門前管家小廝等一堆人候著,有十二美姬歡聲笑語地從府裡出來,捧著燻爐的,抱著琵琶的,錦箏玉笙,雲鬢彩裳。那彩裳乃夏裙,寒冬臘月,薄紗難蔽體,眾美姬纖纖細步迤邐而行,一幅靡靡之景。
西北軍武將常年在邊關,未見過盛京子弟行事之風,人人坐在戰馬上,眼神發直,張嘴吃風。
趙良義問:“這也是要往宮中去?”
東街到宮門策馬而行也就一刻鐘,馬車行的慢,一路也就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的路也需這陣仗?
“盛京子弟風氣如此。”元修淡淡瞧了那匾額一眼,道,“我們速速過去。”
暮青見元修神色有異,便也瞧了那匾額一眼,黃梨為匾,蟠螭為紋,鑲珠嵌翠,金漆為字,一塊匾額便極盡華奢之能事,匾上書著四字——恆親王府!
恆親王?
暮青目光頓見覆雜。
大興當今的親王只有兩人,乃當年先帝時期的皇子——五王爺和六王爺。
兩位親王,五王體弱纏綿病榻,六王庸懦沉迷酒色,瞧這王府門前的華車美姬,恆親王應是六王了。
六王……乃步惜歡的生父。
古來帝王登基,其父皆為太上皇,恆王卻仍是親王,地位尷尬,驕奢淫逸,怪不得元修要避著。
但既回了京,這些王公貴胄便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此時不見宮宴上也要見,暮青倒想瞧瞧恆親王。
正想著,一行人剛剛打馬過府門,便見兩名華服男子一前一後出了府來。
雙方在王府門前撞了個正著,那兩名華服男子眼神一亮,前頭的男子笑道:“侯爺?”
暮青端坐馬背,見那男子紫冠玉面,墨狐大氅,眼下微青,一副沉迷酒色之態。其眉眼與步惜歡果真有著三分相似,笑起來眼角已生魚尾紋,應是四旬年紀,瞧著卻不過而立之年,保養甚佳。
元修無奈,只得下了馬來,抱拳道:“多年不見,王爺可安好?”
“託侯爺的福,本王年年安好。”恆王笑道。
“年節時都說出門見喜,今兒一出門便見著了侯爺,想必父王來年定有大喜之事。”恆王身後的華服男子道。
那男子亦是紫冠玉面,松墨狐裘,眉眼更像恆王些,瞧年紀應比步惜歡小些。今夜宮宴大宴王公百官,恆親王既帶著此人入宮,想必是嫡子。
“修從軍時,世子不過總角之年,今已弱冠,想想時日真是過得頗快。”元修笑道,眉目疏朗,語氣卻有些疏離。
步惜塵笑了聲道:“侯爺多年未回盛京,今日相見不若棄馬上車,路上相談?”
步惜塵看了那華車一眼,便有美姬伏跪去車旁,匍匐靜候。
門前雪未掃,那美姬穿著薄衣伏在雪裡,玉背柳腰,柔頸賽雪,不勝嬌柔。
元修看了那美姬一眼,笑意又淡了些,道:“戰馬騎慣了,乘不得車,恐怕要辜負世子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