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呼海嘯般的“太子殿下”聲浪中,朱慈烺銀盔銀甲,頂貫紅纓,騎著一匹全黑的西域駿馬,腰懸長劍,表情淡定,在重重鐵甲的護衛中,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從容而來。
他身後是滾滾的大軍,人踩馬踏掀起的煙塵直有三尺高,這一刻不是塵霾,倒像是為他的出場,而專門釋放出的一陣煙火。
數萬大軍,包括對面的流賊,都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當朝太子究竟長什麼樣?連最最頑固的反叛分子,視官家為仇愷的劉宗敏都睜大了眼珠子,竭力向對面張望不管他們承認不承認這個狗朝廷,但朱家太子的尊貴身份卻是他們不能否認的。
“哈哈,黃口小兒一個……”牛金星戟指對面,哈哈而笑。在李自成面前,他要竭力表現他對朝廷的蔑視。
他身邊幾個粗魯的闖營將領也都是大笑了起來。
有一人卻是沉默。
那就是李巖。
李巖默默望著對面。和其他人獵奇的心態不同,他心情是沉重的,他的愛妻紅娘子落到了朱家太子的手中,在他連續拒絕朱家太子的勸降之後,不知道妻子現在的情況怎樣?朱家太子會不會在一怒之下,殺了他的妻子以祭旗呢?
同時,李巖更有一種隱隱地擔憂,他覺得,今日戰局,一定不會像闖帥想象的那麼順利。那年紀雖輕,但卻頗有手腕和謀略的朱家太子,一定有他們還沒有想到的“後招”。
宋獻策掐著手指,搖晃腦袋,口中唸唸有詞,也不知道他在算此戰的勝敗呢,還是在算朱家太子的運數?
曹營旗幟下。
在騎兵列的最後面,一名身材嬌小的黑衣騎兵因為視線被擋,看不到對面的官軍,急得不停的撥馬,甚至想要在馬背上站起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因為那樣一來,她身份就有可能會暴露,只能強忍住好奇心,不停地問身邊的那名老兵:“黎叔,你看見了沒有?真是朱家太子嗎?”
披著鐵甲、老兵打扮的黎叔搖頭:“我沒有看到,不過應該是,那代天巡狩的大旗,可不是隨便人就敢打的!”
黑衣人握了握手中的短劍,抬目望著天空,用嬌脆的聲音道:“那就好,只要有機會,我一定取了他的性命,讓崇禎老兒去哭!”
官軍的歡呼聲還在繼續,在親眼見到大明太子的英武和從容,尤其是太子帶來大批援兵之後。官軍的軍心登時就穩定了下來太子如此鎮定,顯然是成竹在胸,又親臨前線,此戰必勝。
太子代天出征的大纛一到,左良玉“平賊將軍”的大纛就降了下來,戰場上只能有一個統帥,現在是太子領軍。左良玉率領左營眾將親自迎接太子。戰場一切從簡,沒有跪拜,只是抱拳,太子勒住戰馬,在馬上點頭,肅然道:“不必多禮,佈陣迎敵要緊。”
這中間,所有的步兵,不論太子新帶來的兩個精武營的千總隊,還在原先在中軍列陣的左部兩千步兵,全部都衝到第一線列陣禦敵,只有左柳營分出了六千人馬和閻應元的千總佇列在中軍大纛之前,作為大軍的後備隊。
步兵佈防的調整,由吳甡親自指揮和調派。在他的喝令下,各部步兵到指定的地點列陣防禦。
考慮到左營步兵缺少火器,戰力難以保證,所以吳甡將精武營的四個千總隊分別派在了前方禦敵的四個重要部位,中間穿插左營步兵和左柳營。等於是以精武營為幹,以左柳營和左營為枝,形成一道穩固的防禦體系。如果他們兩部頂不住,臨近的精武營可隨時支援。
官軍步兵一共兩萬餘人,擺出了一個大約六里長的正面防禦陣型,兩翼則由左良玉的騎兵負責,太子在三千營和武襄左衛的保護下,坐鎮中軍,提振士氣,調派人馬。
為什麼是六里?因為六里是官軍防禦的最低限度,少於六里,流賊完全可以繞過官軍防禦,去賈魯河的更上游,或者繞道救援柳莊。六里不但是最低防禦,同時也是兩萬步兵的防禦極限。
一片人喊馬嘶、官軍急急佈防之中,朱慈烺撥馬衝上小山坡的最高處,遠望對面的流賊軍陣。
當官軍佈陣的同時,對面的流賊也在亂糟糟的準備進攻,十萬大軍的調派不但需要時間,更需要相當的指揮能力,各個大掌盤、中掌盤,都策馬來去,揮舞馬鞭,指揮手下的兵馬進入相對應的進攻陣地。
山坡上,左良玉小聲向朱慈烺彙報軍情。
對於太子的出現,左良玉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以太子的英武和自信,是一定會親自到前線督戰的。剛才他只所以給了左夢庚一馬鞭,乃是因為他得到訊息,說太子已經行到了身後兩裡之處,但不知為何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左良玉剛開始不明白,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太子身份尊貴,他出場最大的一個目的就是要提振官軍計程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