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欄後面宅院中的議事廳裡,一場大概能被稱為‘關於安縣政治、經濟格局的決定性會議’的談話在密集磅礴的雨聲中俏然進行著。
正式參與會談的只有秦時、張濤、葉虎、張鶴四人,大多時候都是秦時和張濤在說,張鶴也時不時補充一些建議和看法。
至於葉虎,看起來更像是許多事務的具體執行者,只是苦大仇深地抓著筆桿子將秦時提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記下來。
除此之外,不遠處另設有兩個旁聽席的位置,張茯苓拿著秦時特製的鉛筆不時在紙上記上要點,接著進行總結歸納。
她已經能夠熟練運用這種新式的鉛筆寫出不遜於自己熟悉多年的毛筆字了,從最開始的生疏到如今的熟練,張茯苓只用了不到二十日的時間,這份聰穎多次讓秦時感到羞愧……
而由阿拉伯數字延伸出來的現代數學,張茯苓業已掌握到高等函式的範疇,秦時能教給她的已經不多了,那幾本由秦時編纂的,此時靜靜躺在張茯苓床頭的數學原本早已被張茯苓翻過無數遍。
儘管她很愛惜這些書本,甚至重新用紙張細細包裹封面,但因為時常翻閱而在書本側面泛出的黑色毛邊仍然讓她有些心疼。
坐在張茯苓旁邊的葉思楠其實零零碎碎聽說過秦時的計劃,但卻來開沒有完整聽過,也沒有去想過去做歸納整理什麼的。
大多時候,兩人獨處時,秦時便擁著她自顧自說著,關於寨子裡的防禦措施啦,如何製造輿論啦,吳忠承的弱點啦等等,基本是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有時秦時也會突然發問:你覺得這個怎麼樣?葉思楠其實不太懂這些,只能勉強說說自己的看法,這些看法大多有些幼稚,但秦時不在意,甚至偶爾聽到一些有意思的建議,笑著說下次試試,保證讓所有人都嚇一跳,葉思楠便也開心地輕輕蹭著秦時的胸膛偷笑起來。
到得此時,她看見了張茯苓手中雪白的紙張上一條條整整齊齊陳列著的計劃時,才發覺秦時的那些回答其實是在安慰遷就著她,但這份遷就卻讓葉思楠更加歡喜,心裡柔柔的。
“喂,思楠,秦兄遞給縣尊的那張紙上畫的什麼?”張茯苓疑惑的聲音傳來耳畔。
方才秦時笑著遞給張濤一份圖紙,張濤接過看了之後臉色極為凝重,而後又開懷大笑起來。
張茯苓看見這一幕,心下很是好奇,想湊過去看看,但又怕打擾他們,想起秦時說不定和葉思楠說過,這才問起來。
葉思楠回過神,由於張濤背對著她們而坐,她凝著目光看去,那張紙上畫著類似幾張弓的裝置,弓的旁邊還有許許多多繁雜的小零件示意圖。
她恍然,秦兄和她說過的,便笑道:“這是床弩,秦兄說這是軍隊中才能用到的,好像是把好幾張弓複合在一起,威力極大。”
“床弩?”張茯苓有些驚愕,弩這類武器她也是有所瞭解的,大明朝禁刀不禁劍,禁弩不禁弓,原因便是刀和弩原本是戰場上才用的,威力大,朝廷擔心這些東西若不加以限制,一旦被民間勢力掌握,將會對政權構成極大威脅,於是會沿用歷朝歷代的規定,頒佈這項禁令。
雖然大明開朝已久,禁刀這項嚴令已經名存實亡了,許多江湖人連威力更大的槍戟都拿在手上耍得虎虎生風,還有諸如鏢局之類的勢力也離不開大刀,到了現在根本沒法禁,朝廷和官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對於弩這類武器,自其產生以來就幾乎是所有朝代都嚴禁外洩的絕對機密,一旦發現任何勢力私自藏弩,便直接以造反論處,絕不會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加之軍隊對其管控嚴格,外洩的情況極為罕見,所以幾乎少有民間勢力能造得出弩,更何況是這種威力最大的床弩。
張茯苓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劇烈,良久才舔了舔紅唇:“軍隊才能用到的東西……秦公子怎麼會有建造圖紙?”
葉思楠道:“我其實也問過,秦兄說是噗通掉河裡撈上來之後,腦袋裡便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像是茶葉,火鍋,還有方才紙上的弩之類。
秦兄說他掉進了河裡,然後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就像他掉進河裡一樣,掉進他的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