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
真正在大漠里長大的人,鮮有坐車的。駱駝和馬匹是大漠裡最值得珍惜的夥伴。所以我現在被卓朗月塞在馬車裡,到了聚居地,只怕一露面就會被當成是中原的嬌小姐。
卓朗月此番出行,只帶了四五親衛,一輛馬車,和一個被封了身上六大經脈的我。
乾糧和水囊都由他們各自背在馬上,我是唯一的女眷,又是唯一一個非騎馬而坐車的,而且隊伍裡屬我的乾糧和清水最多,得此殊榮,真是慚愧啊。
我估摸著,負責拉馬車的兩匹馬恐怕也是他們的備用馬匹,況且馬車能承載的乾糧和清水要遠遠多於個人,所以說到底我只是個附帶的……貨物。
一個眼尖的夥計像是發現了什麼,定睛朝遠處望了一會兒,心急火燎地過來稟報:“少主,東南方四百米的沙丘後邊兒,有一匹狼!”
玉般清潤的一雙眼眸閃了閃,卓朗月靜靜問這夥計:“只有一匹?”
“是,只有一匹。”
“無妨,應當是年老體衰,被狼群驅逐出來的。”卓朗月這樣想著,似是鬆了口氣,“隊伍照常行進。”
隔著車簾,我幽幽扔出去一句:“你說它年老體衰?說不定,人家是被頭狼派出來偵查敵情的青壯年~”
聽我這麼一說,一行人果然猶豫起來,又有一夥計遲疑著問我:“這畜生……有這麼精?”
掀起車簾一角,我也朝著東南方的沙丘看過去,不錯,是有一匹狼,大半個身子都掩在沙丘後面,要不是一雙機警殘暴的狼耳立在那兒,棕灰色的皮毛一走眼就能忽略過去。
我涼涼一笑:“等它們一擁而上咬斷你們家朗月公子喉管的時候,你就知道它有沒有這麼精了。”
沙丘後,狼伏得更低了,幾百米外已難再看見。
興許是陽光太毒,卓朗月眯了眯眼,玉一般的眸光微微黯下去。
夥計上前請示:“少主,您看……”
卓朗月搖了搖頭,將馬放慢了些,走在馬車一側,試探地問我:“姑娘是如何得知?”
我裝作糊塗:“得知什麼?”
“得知……後面是狼群。”
“呵……”我輕笑,“小女子胡亂猜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照走,照走就是。”
“既然如此……駕!”卓朗月又策馬走到隊伍最前方,揚聲道:“鄢姑娘說了,區區狼群不足為慮,照走就是!”
眾親衛應聲:“是!”
我眯了眼睛,之前倒沒看出來,這廝這麼會斷章取義,搬弄是非。
不過剛才那狼……我一手搭了涼棚,遙遙看過去,等了半晌,倒是真沒再看見狼群蹤跡,莫不是真的走遠了?
天色漸漸暗了。大漠孤煙,落日蕭索,寒風捲著風沙一陣一陣呼嘯而過,又不知疲倦地捲土重來,如同流浪百年的孤魂野鬼,漂泊與悽苦是它們永無休止的宿命。
緣生緣滅,滄海桑田。眼下被我們踩在腳底的黃沙下,百年前不知是怎樣的繁華,百年後又會埋葬誰的枯骨。
尋了一處空曠的地界,卓朗月吩咐親衛就地紮營生火。
在馬車裡顛了一天,總算到了我放風的時候。
夜間的大漠有多冷我是知道的,我尋思著自己現在被封了經脈沒法兒呼叫內力驅寒,單憑加衣恐怕扛不過寒夜,便從馬車上的行李裡翻弄了一陣子,果真翻出一件白色狐皮大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