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鬍對這類客人束手無策。畢竟連臉都看不清,怎麼去揣測來客的心思呢?他嘆了口氣,卻看見那位客人不知何時坐在跟前,自顧自地摘下帽子,取出雪茄輕輕點燃。
即使籠罩著難聞的煙霧,絡腮鬍還是一眼就分辨出這位來客的身份。然而還沒等他開口,來客卻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這兒的地塊還真不錯,居然還藏著這麼一家別有洞天的酒吧。要是開在東邊那塊,恐怕這兒的客人會多上不少。”
“您可別取笑我了,客人。我這個人不喜歡嘈雜,寧肯在這個清靜的地方過活。再說了,有您這麼尊貴的客人來訪,我這小店何愁生意。您說是吧,爵士先生?”
“你知道我是誰?”
“加萊家族的領袖大名,誰人不知?前海峽公爵,亨利·勒內·德·加萊爵士?”
爵士輕聲笑著,輕輕彈走雪茄的菸蒂。“我親愛的外甥女突然遇害,我這個舅舅要是不去出席,怎麼都不算數吧。”
“可您在這兒,說明葬禮還沒結束。”
爵士向絡腮鬍要了一杯紅酒,而後他指了指屋外,眉頭微微一皺。“沒想到你們這裡竟然會有這麼詭異的天氣,到了現在都沒有停息的跡象,沒有辦法,只好把葬禮推遲到晚間再說了。”
“那可真是抱歉,”絡腮鬍用食指敲著桌子,輕哼一聲,“這地方的詭異天氣,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他頓了一頓,“而且這樣的天氣還要再過幾天才結束,要是雨勢還不消停,那這葬禮可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能……”
“無關緊要的小事情。”爵士掐滅了雪茄,輕輕投進了垃圾桶。“不過我確實沒想到,對我親愛的外甥女痛下殺手的,居然是我那外甥。我那個小妹瑪格麗特要是還活著的話,肯定會氣得冒煙吧。”
“難道連您也認為是……”
“我不認為是他下的手,即使這街上到處都在流傳著他的傳聞。”
爵士皺著眉頭,微微抿了一口紅酒,他嘆了口氣,又接著說道:
“當初凱德尼斯留學的時候,曾經在我這兒住過一段時間。雖說他還是留著一副紈絝子弟的性子,可談到他的幾個同胞時,他的語氣總是變得非常溫柔,小心翼翼。而講起夏奇拉的時候,我從來沒看見他的臉上寫滿了那麼沉重的愧疚。”
“他說:‘我絕不會再傷害任何一個家人,哪怕是惡言相待。’”
絡腮鬍緊抿著嘴,似乎不敢打擾爵士滿含感情的講述。
“那時候我還不是家族領袖,卻收到了瑪格麗特難產去世的訊息。那段時間一有閒暇,我也會回到此地,去好好陪伴她的兒女。雖說我錯過了施洗儀式,但帶了這麼多年,我也差不多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子女。”
爵士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你說說!這合理嗎!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會出現什麼手足相殘的場面!我並不想承認他就是真兇,可外面滿城風雨,傳出去多丟人呢!”爵士停了一會兒,似乎在醞釀著接下來的話語。“可我已經老了,無論真兇是誰,讓我從哪裡找出力氣來呢……我不會原諒他的,無論是誰。”
“請您節哀。”絡腮鬍微微頷首,臉上配合著流露著悲慼。
爵士戴上帽子,輕輕在櫃檯上留下幾張紙幣。“讓您見到我這副失態的樣子,真是我的考慮不周。”他深深鞠了一躬,又指了指櫃檯上的紙幣。“一點小費,望請見諒。”
爵士離開了酒吧。然而屋外,灰雨依然不曾停歇。
日暮西山。天空逐漸黑了下去。
酒吧離關店還有五分鐘時,兩個失魂落魄的青年出現在了櫃檯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