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城,幽州治所。
也是代王石鑑的行轅所在地。
石鑑乃石虎第三子,在石虎諸子之中,各方面能力都是中庸,既不冒尖,也不算差的那種。原本按照繼承順序,石宣被殺之後,他應該才是儲君。但是石虎擔心年紀大的兒子迫不及待的等著他死好登基,故此立了年幼的石炳。
不過,石鑑能力雖然中庸,但是心眼並不差,他自知在朝中與石虎其他兒子相鬥,未必有好下場,索性主動請纓,鎮守幽州之地,遠離羯趙的政治中心,也就遠離了鬥爭旋渦中心。
這些年來,又幸得部將冉閔英勇善戰,把慕容鮮卑死死的堵在長城之外,石鑑也做了個快活的幽州王。正所謂山高皇帝遠,幽州之地遠離河北,這些年雖有戰事,都被冉閔擺平,就算是石虎也管不住他。石虎偶爾想起這個兒子,也是褒獎一番。勝仗雖然是冉閔打的,但是功勞卻是代王石鑑的。
尤其是這兩年,幽州的形勢一片大好。慕容燕國橫掃段遼和宇文鮮卑部落,很多鮮卑人不忿慕容鮮卑的霸道,不願待在慕容燕國,紛紛越過長城,投奔幽州。再加上石虎在河北的暴政搞得民不聊生,又有很多河北的漢人逃到幽州來。這樣一來,幽州的人口增長了不少,將近兩百萬人,在這個千里無雞鳴的華夏之地,算是人口較多的一州了。
對於石鑑來說,也算是較為滿足了。尤其是聽到在南面的諸兄弟,不是戰死在南晉大將軍司馬珂手裡,就是死在自相殘殺之中,心中更為慶幸不已。
此時已是秋季,薊城之內,落葉繽紛。城外更是草木漸枯,一片荒涼。
薊城南門,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上百名騎士的簇擁之下,緩緩的駛來,引起了城門口的守軍的注意力,紛紛朝那馬車望來。
在幽州之地,騎馬入城的不在少數,但是乘馬車的已經稀少了,像這種裝飾精美的馬車更少。
馬車簾幕一掀,卻是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漢人露出來。
這個中年漢人臉型圓胖而白皙,氣色保養得相當不錯,頜下的鬍鬚打理得一絲不亂,根根透風,一聲華服,倍顯雍容華貴的氣質。
那中年漢人,抬起頭來,望著前面城門上“薊城”兩個大字時,終於輕輕的吁了一口氣:“總算到了。”
來者正是石虎的特使,羯趙的中書侍郎李松,奉石虎之命前來傳旨,令石鑑立即派冉閔率三萬兵馬前往河北,拱衛都城襄國安全。
一行人在門口交接過文書和符傳之後,進入了薊城,前往代王府,拜見石鑑。
代王府大堂之上,石鑑親自接見了李松。
石鑑和李松當年在襄國的時候,也頗有往來,私交不算很密切,但是也不差,也算是老熟人了,加上李松又是天王特使,自是十分隆重的接待。
當他看完李松呈遞上來的聖旨之後,眼中露出了奇異的神色,對李松道:“父王有旨,孤豈能不遵,還請特使放心。孤立即派人前往漁陽,傳令鎮北將軍石閔,即刻出發,奔赴襄國。鎮北將軍武勇無敵,區區司馬珂何足掛齒,大軍一到,晉軍當望風而逃,退回江南。”
李松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個哈哈,笑道:“那麼在下,就等著鎮北將軍的兵馬,一併回襄國,否則天王陛下那裡,無法交差。”
石鑑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冷的說道:“特使此乃何意?”
李松呼的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裳,對著石鑑一拜:“殿下當年在襄國時,微臣就對忠心耿耿,如今危難之際,殿下豈可棄了微臣?”
石鑑怔怔拿著李松,哈哈一笑:“特使言重了,特使乃大趙之臣,而非孤之臣及部曲,何為忠心?”
李松卻是往地上一跪,就不再起來,神色顯得十分的虔誠。
石鑑臉上神色陰晴不定,過了許久,才打了個哈哈道:“特使有什麼話,還請明說,此般不清不楚,孤也很為難啊。”
李松恭聲道:“晉軍司馬珂舉江南及河南十州之力,大舉進攻河北,一路勢如破竹,國事至此,已不可為也。更何況,就算救下襄國又如何,大殿下與二殿下故去,理應殿下為儲君。此番派鎮北將軍前往襄國救之,擊敗司馬珂,也是慘勝。然則,殿下若勝,則又如何?”
李松問了這麼一句,沒有等石鑑回答,又繼續道:“鎮北將軍若勝,則陛下便將鎮北將軍留在襄國,則幽州以兩萬老弱獨抗慕容燕國,必危矣。若是讓鎮北將軍引軍回幽州,則陛下恐怕又擔心殿下兵力強盛,則殿下亦危矣。更何況,陛下貴體一年不如一年,一旦到了那一天……則殿下與未來的天子又如何處之?恐怕不是殿下造反,就是天子要殺殿下?既然如此,何不早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