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司馬珂厲兵秣馬,準備誓死一戰的時候,一封討賊檄文自建康宮而出,數日之間便傳遍了整個江南。
“自皇、羲以來,君臣道著,張禮以導人,設刑以禁暴。今徵西將軍庾亮、臨川太守庾懌等,欺天罔地,狼子野心,覬覦我大晉社稷之神器,此乃十惡不赦者也。其昔日為中書令,把持朝政,殘害宗室,陷害忠良,欲藉機排除異己,以為謀逆之後備;後其又引蘇峻入京,禍亂京師,屠戮百姓,火燒宮城,囚禁天子,殘害太后,此乃借蘇峻之手,謀害天子,以圖篡逆;蘇峻之亂後,其擁兵自重,圖謀不軌,今託名北伐,禍亂江南,興兵作亂,意欲進攻京師,禍害至尊,竊取大晉國祚。逆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凡我大晉子民,齊心戮力,以至臣節,並赴國難……”
這封討賊檄文,當然是出自司空陸玩之手。討賊檄文一出,朝野為之震動,整個江南之地,都知道了庾亮謀逆叛亂,被天子討伐。那些素日向來厭惡庾亮計程車族,已經開始在整頓私兵和糧草,準備隨時興義兵勤王。
而庾亮原本還裝模作樣,打著北伐的幌子,這一封討賊檄文,便將其設定的北伐幌子撕得粉碎,令其叛亂的面目赤裸裸的呈現了出來。
興兵八萬大軍的庾亮,正坐鎮歷陽城,一邊對京口形成威壓之勢,一邊派人打聽建康城的訊息。
對於他來說,最好就是司馬珂在威壓之下認慫,交出中央軍。他便可趁機威逼司馬衍讓胞弟庾翼接手中央軍,讓三弟庾冰入主中書監,如此潁川庾氏便可重新回到朝廷中樞,再次掌控朝政。
當陸玩那封討賊檄文傳到江北,呈遞到他的案几前時,庾亮迅速的看了一遍之後,驚得他從軟塌上彈身而起,額頭上冷汗直冒,嘶聲問旁邊的庾條道:“此檄文乃何人所寫?此戰若敗,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也!”
長史殷浩忙道:“此乃司空陸玩所寫。”
庾亮氣得破口大罵:“陸玩老賊,安敢欺我!”
………………
出征前的準備工作,正在荀蕤和李顏的督導下緊鑼密鼓的進行著,糧草、器械、被服、兵甲、弩箭、紮營器物、運輸工具等都是行軍出征要考量的,缺一不可。大營之內的輔兵忙出忙進,難得休憩。
司馬珂又讓李顏從豬圈中出欄二十頭肥豬,全部宰殺,讓將士們改善伙食。這種圈和廁分離,又是用紅薯藤、土豆莖葉、紅薯和土豆作為飼料養的豬,雖然只養了半年多,但是一隻只都長得滾圓滾圓的,毛重都在兩百市斤以上。
一時間,樂遊苑大營肥豬的慘叫聲響了一天,大營內到處瀰漫著煮肉的香味,令那些將士聞著都精神百倍。
全軍的撫卹金受益者已全部登記在冊,對於這些原為降卒的北方漢人來說,命都是撿來的,能夠在南面過上兩年的好日子,如今有機會為左將軍拼命,就算死也是值得的。何況就算真的戰死了也不是白死,至少還可以讓自己最親近的人得到一筆不菲的撫卹金,便再無後顧之憂。
司馬珂將各項征戰前的準備工作,列了一個戰前準備工作檢查清單。從號旗識別、人員訓練、士氣激勵、戰前宣傳等士卒訓導工作,再到糧草、器械、被服、兵甲、弩箭、紮營器物、運輸工具等的準備,以及後勤、運輸、工匠、行營、紮營、開路、斥候等各項工作的安排,全部形成文字,列在清單之內。然後在眾將士的陪同下,按著檢查清單逐項逐營進行全面檢查,在確認各項工作全部到位之後,司馬珂才鬆了一口氣。
大戰,一觸即發!
司馬珂從大營出來,正準備回府,卻見得謝安的牛車停在樂遊苑大門口等候。
自從得知庾亮出兵以來,司馬衍便讓西極馬蓄養馬蹄,每日乘坐牛車出行,見得謝安已等候多時,便徑直上了他的牛車,讓自家牛車在背後跟著。
兩人一路乘坐牛車而行,邊走邊談。
謝安疑惑的問道:“賢兄為何不堅守石頭城?石頭城虎踞大江,以賢兄之能,要想破城便是難上加難。一旦時間拖得久了,庾家大肆徵兵,軍糧撐不了幾時的,自然退兵,則建康之危可解也!如今賢兄以微薄兵力主動出城迎擊,以少擊多,縱賢兄勇冠三軍,文韜武略,但兵力相差懸殊,恐難取勝也!一旦賢兄出城迎戰落敗,士氣必然受挫,再回建康守城則守城之戰便極為艱難。還請賢兄三思之!”
謝安說得沒錯,以天策軍據守石頭城,庾懌想攻進建康城基本沒有機會。庾亮暴兵十五萬,短期之內看著那兵力的資料是爽,但是長期下來,十五萬人,人吃的,馬嚼的,而運糧的民夫吃的更是遠遠大於軍隊所消耗,這是一筆巨大的費用,庾亮根本耗不起,遲早堅持不住。
司馬珂淡淡的笑道:“兩年前出征歷陽胡虜,賢弟問我,為何不隨丞相守在江南,便可全身而退。我告訴賢弟,我不能讓江北十數萬百姓慘遭胡虜屠戮。今日賢弟問我,為何不堅守石頭城。我便告訴賢弟,我不能讓叛亂者全身而退。守在石頭城固然安全,也助長了叛亂者的囂張氣焰。不打落庾家幾顆門牙,則其叛亂必將反反覆覆,黎庶之苦無窮無盡也!”
謝安一呆,怔怔的望著司馬珂,問道:“賢兄莫非成竹在胸?”
司馬珂神色一肅,臉上露出決絕的神色道:“以少擊多,哪有十拿十穩的把握?狹路相逢勇者勝,敵弱,我強,迎難而上,血不流乾,死不休戰!亮劍而出,戰鬥至最後一刻,寧可讓敵寇從我等屍骨上踏過,也絕不後退一步!”
謝安望著眼神堅決如鐵的司馬珂,心中忍不住生出敬畏之心,嘆道:“賢兄果然乃神將之姿,庾懌這種士族子弟,終究是狠不過賢兄的,其必敗也!”
………………
次日,未到五更,司馬珂便已起床,穿戴完畢,用了早膳,正要出門,見得小翠和小芸兩人都眼巴巴的望著自己,又摸了摸她們的頭,大步而出。
前廳門口,陳金已牽來西極馬,兩個僮僕,一個扛著戰戟,一個抱著那把加長型的朴刀,等候他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