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司馬衍召集右第三品以上的官員在太極西堂議事。
司馬衍當場宣告庾亮等人的出兵定為叛亂,詔令左將軍司馬珂加使持節,率中央軍出征姑孰,征討庾懌,以解建康之危。
使持節,乃持節都督之中次高階別,僅次於假黃鉞,可直接斬右第三品以下的官員,無需奏請皇帝批准。庾懌原為臨川太守,雖然庾亮表庾懌為輔國將軍,假節,監梁、雍二州諸軍事、梁州刺史,但是並未得到朝廷的批准,故其仍為右第五品的官員,使持節可斬之。司馬衍加司馬珂為使持節,也是痛下了決心。
自蘇峻之亂後,朝中大臣與庾亮逐漸疏遠,但是此番庾亮大軍壓境,還是有不少騎牆派開始派人向庾亮示好,為萬一庾亮攻入建康城而提前鋪路。
對司馬衍的決定,眾人並無意見,畢竟一個是皇叔,一個是國舅,對於大部分大臣來說,誰輸誰贏都跟他們沒關係,反正誰贏了支援誰就是。
司徒何充,雖然與司馬珂交好,但是庾亮畢竟是他的友堵,也不便多言。
倒是司空陸玩,提了一個意見,道:“陛下既認定庾亮乃叛亂,當下討賊檄文昭告天下。逆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就算萬一左將軍行事不濟,諸士族亦可興義兵助之。”
庾亮秉政的時候,不但打壓宗室,對南方士族也是極力打壓。當年陸玩的兄長陸曄與庾亮同為顧命大臣,卻被庾亮壓制得死死的。故此以陸玩為首的南方士族自是對庾亮極其不滿,就算司馬珂沒有拉攏他們,南方士族也要抵制庾亮。
陸玩這一招的確玩得狠,一旦以討賊檄文昭告天下,庾亮就徹底失去了大義,所謂北伐的幌子就被徹底撕了個乾淨,完全就是逆臣賊子,與蘇峻一般的身份。當年蘇峻、祖約之亂時,各世家義兵四起,四處抵抗。如今陸玩聲稱要興義兵,不管是真是假,也算是給司馬珂打了一劑強心劑,同時也必將給庾亮等人施加強大的壓力。
陸玩話音一落,在場為數不多的南方士族也紛紛響應,眾北方士族雖然沒積極響應,也沒有做聲。
司馬衍見得陸玩這般說,也下了狠心,決然道:“好,就依司空之計,此檄文請司空代朕擬之!”
一旁的司馬珂,見得陸玩表現這樣積極,心中不禁一暖,朝陸玩望了過去,面帶感激之色。
陸玩見司馬珂望來,對他點了點頭,眼中滿是鼓勵的神色。
江東士族,這次還是真下定了決心要幫司馬珂一把。
…………
司馬珂出了建康宮,便直奔樂遊苑而去,立即召集了天策十營的將領和羽林監周琦前來議事。
眼看眾人皆已到齊,司馬珂的臉上也露出決然而悲壯的神色,將司馬衍下令出征姑孰城的旨意傳達給眾人。
接著,司馬珂緩聲道:“各營吩咐下去,七天後出征。此戰,只可勝不可敗。凡戰死者,賞比輪錢三萬,歸其指定撫卹金受益者。凡天策軍、羽林騎將士,皆需在三天之內,各自指定其戰死後撫卹金受益者三人,若受益者第一人存活,則其戰死後撫卹金歸受益者第一人,若受益者第一人戰死,則歸受益者第二人,依次類推。撫卹金受益人名單,由伍長呈報於什長,什長呈報於隊主,隊主呈報於各營主將,再統一呈報於主簿,造錄在冊,不得有誤。”
司馬珂的這個戰死撫卹金受益者,類似於死亡保險的受益人。眾天策軍,互相之間,大部分是父子兄弟和親戚,最不濟的,也有幾個同鄉。戰場上,沒有不死人的,死了有份保障,終究好過白死。畢竟三萬比輪錢,也可以買七畝良田。
“喏!”眾將齊齊應諾。
司馬珂眼中露出濃濃的殺機,又用緩慢而堅決的語氣說道:“一旦交戰,除非號旗傳令撤退,否則擅退者斬。伍內有人脫逃,伍長可斬之,伍長未止之者,則斬伍長;伍長帶頭潰逃者,什長可斬之,什長未止之,則斬什長;什長潰逃,隊主可斬之,隊主未處置者,則斬隊主;隊主潰逃者,每營統領可斬之,統領未處置者,則斬統領。”
這一道命令下來,眾將無不駭然。但是眾人也知道司馬珂無路可退,必須背水一戰,而且眾將又都是年輕將領,慷慨而熱血,絲毫沒有半點遲疑,齊聲應道:“謹遵將軍之令!”
司馬珂又轉頭望向荀蕤,沉聲道:“給本將準備一副棺木,若本將戰死,就地掩埋。只要本將還有一口氣在,不是庾懌死,便是本將亡!”
眾人不禁大驚失色,齊齊望著司馬珂,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一個個臉上露出了悲壯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