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在北苑的住處說不上富麗堂皇,但是因為高闊的地勢,所以透過窗子就可以見到天明峰壯麗的景色。
山巔大殿林立,穹頂遙遠到看不清殿側紋路。
徐長安站在窗前,怔怔的看著遠處的景色。
在他的手上,一柄利刃在案板上留下一道道銀色的流光,那噠噠噠的切菜聲仿若來自執鼓槌輕輕敲響編鐘的樂伶。
切菜這件事已經刻入了徐長安的心裡,讓他哪怕是滿懷心事,動作卻依舊熟練。
徐長安手上動作著,表情卻心不在焉。
雲淺和李知白就在廚房外坐著呢……也不知道,先生和姑娘在一起都聊什麼。
今日的先生很奇怪,她不僅換下了那破舊的道袍,而且新的道袍怎麼看都有一種……長裙的既視感。
但是之前在劍堂透過窗戶,他已經見到了李知白換了一身長裙,所以這件事不值得驚訝。
她還帶來一罈玉露酒,說的很明白是祝平娘送的,讓他轉交給心怡祝平孃的秦嶺,這件事更不值得驚訝,他反而覺得先生心思細膩,還有幾分感動。
畢竟這是借花獻佛,秦嶺收到了酒,一定會很高興,得到一個管事的好感,對他這樣沒根基的人總歸是好事。
讓徐長安這樣失態的是……
方才進門的時候,李知白從長袖中伸出那雙白皙精美的手掌,沒有任何力量的、輕柔的落在了他的頭上,還揉了揉。
雖然俗話說“男人的頭女人的腰,只能看不能撩”,但是李知白是他的長輩,便不礙事。
只是,當時徐長安抬起頭,卻愣住了。
那時的李知白漆黑長髮垂落,像是沒有很好的梳理,但是格外柔順,與之同樣柔順的……還有她月下的神情。
李知白那時候也覺得摸徐長安的頭很失禮,於是轉而拍了拍他的肩膀,並留下了一個讓徐長安失神至今的眼神。
像是對於意外事情的驚訝、又像是長輩對晚輩的憐愛,有幾分掙扎的抗拒……但是最後都化作了一聲嘆息、釋然與欣慰。
欣慰?
先生在欣慰什麼。
徐長安敏銳的感覺這是一件很重要的、足以影響他在李知白心裡地位的事情,但是卻完全摸不著頭腦,所以哪怕進了廚房,仍舊懵著。
他豎起耳朵想要聽聽外面的聲音,可是才提起精神,便聽見了一聲溫柔的過分的話語。
“雲妹妹,你餓了嗎,姐姐我給你帶了……”
李知白的話語,讓徐長安一愣,手上流暢的動作出現了些許的停滯感。
切菜的時候,是不能分神的。
因為徐長安是個普通人,被刀子切了自然就會出血。
“嘶。”徐長安下意識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只見他左手中指關節處被切了一條深度的口子,鮮血緩緩流淌而出,沾染了一些在蔬菜上。
這把刀還真是鋒利,從還在島上的時候就在用,到如今從不見鈍鏽。
徐長安用這把刀給雲淺做了很多年的飯,用這把刀割了他和雲淺的頭髮作綰,同時……倒也沒有少被切到手,尤其是剛開始鍛鍊廚藝,受傷都是家常便飯了。
只是,這些年來,倒是頭一回再被切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