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不同於始皇帝,他很受文吏的喜愛。據我所知,自他繼位之後,那些文吏將從前因為畏罪想要掩蓋不報的事情全部都報了上去。不同於沉浸在帝國一統的功業之中的秦始皇,他所身處的位置讓他比在座所有人都更清楚,如今的天下是什麼情況。”
張良的話,很是客觀,但是今日這些賓客聽不進去他的話。
周任捻著鬍鬚,
“天下如此之大,六國之地盤遠遠大於秦國的疆域。秦國的國制又是天下大事一人決,他或許有此心,但是無力。所以盤踞關中,放鬆關外,我認為這是我們的機會。”
“不,我認為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決定。如果一個君王不懂得妥協和忍耐,那麼受苦的將會是天下人。但是秦二世是懂得這個道理的人。至於周公所言,更是恰恰相反。這個了不起的決定,會讓韓國徹底成為歷史。放鬆對江東的管控,是以加強對韓趙魏三地的管控為代價的。”
眾人聽了,不由得頭皮發麻。
“對於二世來說,這樣大張旗鼓出嫁公主給沒落的有虞氏,本身就需要一定的勇氣。我看要不了多久,秦二世就又會做出新的決策,這個人,他會允許楚國遺留貴族繼續存活,甚至會恢復這些沒落貴族的身份和地位。而這意味著,楚國的貴族們會對秦二世的懷柔心懷感激。”
妥協是政治的藝術,在張良看來,秦二世似乎對治國有著天賦。
“用刀劍入侵不了的地方,就用仁義入侵,這就是秦二世的高明之處。給始皇帝二十年都完成不了的事情,但是對於二世來說,五年就可以完成。就在今日我來之前,我又得到一個訊息。”
“子房知道這些年來的所為引得諸位很是不滿,甚至於今日周公在門口已經埋伏了殺手想要殺了我。”
周任一聽,頓時眼睛瞪得極大,手中的酒爵也給打翻了,他慌慌張張的撿起酒爵,在眾目睽睽之下心虛的低下了頭,不斷的搖頭道:
“子房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為妙。”
眾人看著周任,眼神中帶著敬佩,這人做了我想做但是又不敢做的事情。
但是反觀子房,他依舊那麼氣定神閒,明明是作為被刺殺的人,但是他當前的表現卻是這件事和他無關。
張良坐在這堂中,四面圍觀的都算作是產狼虎豹之輩了,很有些人想要要了張良的命。
因為張良已經撂挑子了,他不想幹了。
但是即便如此,張良卻像是一柄立在這裡的古劍。古劍尚未出鞘,但是誰人都知道劍鋒藏在刀鞘裡,懾其鋒芒,眾人明面上都不敢靠近,只敢暗地裡動手。
如今子房主動說破這件事,在場很多人都汗顏,而子房目光清冽,今日露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猶如修竹。眼中無有怨恨,也無鋒芒,只是看破一切之後的淡然,任誰被張良的目光略過,都不由自主的覺得自己矮了幾分。
“今夜之宴會,實際上是諸位盤問子房,想要讓子房代替諸位,繼續反抗秦國。十幾年過去了,留在諸位心中的只有仇恨。諸位大多都是年逾古稀的人物,不想帶著遺憾離開。”
“如果子房今日表現出拒絕,又或者真的是像諸位聽說的那樣,對秦二世讚不絕口,那麼今日,子房就不能活著走出這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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