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位老者站起,身形瘦削,顴骨凸起,但是那雙眼睛很是鋒利。他坐在高位上,向下看著,就像是盤旋在天空的老鷹。看著是漫不經心,實際上就是在暗暗觀察,準備一擊即中。
這老者站起,寬了寬衣袖。
“子房說的,不無道理。論國恨家仇,子房之恨確實要比在場所有人都更加深,但是子房,我們已經給你提供了很多訊息和機會。我聽說你在咸陽潛伏了半年之久,什麼都沒有做,整日只是陪著公子成對弈。”
說話這人,正是張良的叔公。
老者說起話來不緊不慢,但是每一個字從嘴中出來落在眾人的耳朵裡,卻像是把釘子砸進木頭裡。
這件事居然把他叔公也給驚動了,可見今日實在是這些人等不了了,想要對自己施加壓力。
面對叔公,張良必須講實話:
“確有此事。”
“我還聽說,你曾對公子成說,如果再給秦二世八年時間,天下就徹底成了秦國的天下。”
一時間,堂中上下都沉默了。
從前張良非常激進,是絕對不會對秦國的統治者做出這樣的評價的。對於始皇帝,那更是恨不得食其骨,飲其血。怎麼到了二世,給出這樣正面的評價。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射過來,驚訝、疑惑、恐懼、憤怒、震驚這些情緒寫在他們的臉上。
張良聽了,則坦然對曰:
“良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只是,良當時說錯了。”
眾人聽了,又紛紛將提起來的心放回到肚子裡。
“子房在沒有接到二世賜婚公主給有虞氏之前,認為秦國徹底統治天下還需要八年的時間。但是如今,我觀秦二世治國的方略,剛柔並濟,恰到好處。將公主賜婚有虞氏,意味著江東國中之國的建立,此舉意義非凡。有虞氏將會在秦二世的一力支援下,成為江東第一大豪族,只消三五年的時間,江東那些貴族就會站起來了,若我料的不錯。秦二世賜婚之後,就會撤軍。”
張子房,一向聰穎過人,膽識過人,更是料事如神。
他說的話,基本都成了真。
如今又說了這樣的話,自然引得滿堂驚恐。
其叔公一時間楞在原地,此時他的眼中並無銳利,只是滿眼驚詫。
“子房,你為何如此篤定?”
“據我所知,楚國的駐軍三十萬,本來是秦國叛將屠唯的舊部。這三十萬大軍,算不得秦國精銳中的王牌,但是當初都是精壯。如今十四年過去,軍中士氣萎靡不說,實力早就消退。再加上秦國實行關中本位制,江東本就成了關中人士厭棄的地方,秦二世要輕徭薄賦,首先受影響的就是軍隊。他是不得不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