槊首寬且直,恰如古銅劍。
只不過本該是劍柄的位置,只有一截光禿禿的槊杆,聊作劍柄之用。並無劍首、劍眼、劍格等構件。
獨孤嶽將槊首攬入臂彎,當真如待長劍一般、以袍袖拭之。旋即虛指楊朝夕道:“世人皆知我獨孤氏勇於戰陣、擅使長槊,為大魏問鼎中原,曾立下赫赫戰功。
殊不知時移世易,朝代更迭,人非物換,不論廟堂還是江湖,也早不是從前的模樣。我獨孤氏若還抱殘守缺、一成不變,豈非要成了泥古不化的遺老遺少?
盛朝尚武,諸兵爭豔,而劍為上品,朝野官民佩帶者不知凡幾。故百多年前,獨孤氏中便有人將長槊截短、改做古劍,教族內弟子勤加習練,以備不虞。
方才與楊少俠一番酣戰,確是暢快淋漓。若非長槊遭斬,鄙人也不願用出這劍法來……皆因此劍一出,少俠必敗無疑!”
話音落定,不待楊朝夕回嘴,這槊首.長劍便已崩刺而出。
這劍招雖無花巧,卻是角度合宜、難以閃避,依稀還帶著些長槊突刺的影子,卻更靈活圓巧了許多。槊首.長劍一往無前、疾如光電,取的正是楊朝夕心口。待他提劍揮格時,鋒芒已逼至胸前半尺處。承影劍雖將槊首.長劍打偏,但鋒芒依舊斜斜戳中左胸,透衣三分,發出“叮”地一聲輕響。
獨孤嶽細目一瞪,十分詫異道:“釋門鐵衫功?當真能刀槍不入?”
楊朝夕疾退三步,避開槊首.長劍連攻。接著雙足一蹬,長劍盪出,這才頷首道:“一件護身鎖甲罷了,留作保命之用。你這劍法確有幾分意思,只是想要勝我、還差了些火候……”
獨孤嶽手中自是不停,又一劍掛起、將承影劍攔在身外,口中懟道:“哼!能不能勝,比過才知!”
說罷,槊首.長劍招式陡急,一息便是數招,皆向楊朝夕要害攻來。其迅疾之勢,竟不弱於楊朝夕新學的“無為劍法”。
楊朝夕只接了七八招,便覺獨孤嶽劍招大開大闔、又快又狠,隱隱有殺伐之意!且只攻不守,招招決然,有幾分熟悉之感,像是曾在哪裡瞧見過一般,一時間卻又回想不起。只得繼續施展“一葦渡江”輕功,且戰且走,與獨孤嶽在五丈見方的木臺上兜起圈子來。
獨孤嶽身形縱躍奔撲,好似虎豹捕食小獸,堪稱敏捷矯健。然而與楊朝夕飛鳥飄葉似的輕功相較,終究是落了下乘。以至於好幾道險招殺招、皆“鞭長莫及”、悉數落空,叫人忍不住頓足捶胸。
而長軒下、群俠中許多釋門好手,在看到楊朝夕動用輕身功法時,已紛紛站起、難以置信。待數招過後,確信他所用輕功、便是難得一見的“一葦渡江”,更是目光灼熱起來。
有胖大武僧按不住心中燥熱,乾脆將僧袍剝下、系在腰間。一身五花膘隨著不安的雙腳顫動,看得人無比反胃。
元載髮妻、唐門弟子王韞秀,憑著楊朝夕顯露的劍招掌法、身形輕功,已然斷定那夜擅闖潁川別業,與她交過手的少年,正是臺上這個楊朝夕。眼底深處,登時閃過一抹殺機。
元載也已站起身來,面色陰沉,目光跨過西平郡王哥舒曜,看向白馬寺苦竹禪師道:“苦竹上師,不知臺上那位楊少俠使得、可是釋門輕功?”
苦竹禪師忙起身行禮,口稱佛號道:“確是無疑!且非尋常釋門輕功,而是達摩祖師傳下的輕功絕技‘一葦渡江’。據貧僧所知,釋門之中、惟有大興善寺不空法師身懷此技。卻不知這位道門出身的楊少俠,又是自何處習得。”
王韞秀雖未起身,依舊忍不住陰陽怪氣道:“一個道門弟子、能習得釋門武功,自然是釋門當中出了異端敗類。”
苦竹禪師神色微尬,只得行禮辯道:“阿彌陀佛!釋門講求眾生平等,並無太多門戶之見,擅將釋門功法授予外人、亦非逾規犯戒的大罪。還望女施主多積口德、免損修行。”
王韞秀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元載也重將目光投向四方臺,只是面色又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