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元休和尚分明恨自己入骨。既已將他迷暈,一刀下去、豈不解恨?怎會留下他性命,還帶到了此處?
難道他已知曉、自己也是那《兩京頭資榜》上重金懸賞之人?要將自己做個人情,送與那吳鉤刺客、好拿去易水閣換取酬金?
可若是如此,其實也不必留著活口。直接削去腦袋、拿鹽巴和石灰醃了,再裝進木函,豈不更加方便趁手?自古征伐、刺殺之事,若要邀功覆命,不都是用的這個法子麼?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又叫了許久,只覺喉中冒火、口乾舌燥,依舊無人應答。
心煩意亂、百無聊賴之餘,只好強令自己冷靜下來,開始照著《道門內丹說》中所載“服真五牙法”,心誦秘咒,舌撩唇齒。須臾口中津滿,當即分三次徐徐嚥下。如是往復,過得許久,才將口中火氣壓下。
接著排除雜念,調勻呼吸,眼觀鼻、鼻觀心、心守意、意生感、感而悟、悟得智、智御形、形載氣……先天、後天二氣在體內奔湧激盪,漸漸從毛汗孔溢位,淺淺地浮在周身肌膚之上。
心中愈靜,意念愈專。凝神聚念之際,周遭的黑暗也漸漸變作混沌,不再那般深邃莫測。
不覺間,一股精純且熟悉的意念,開始從泥丸宮順勢而下,隨著二氣流轉的軌跡,在三處丹田中輾轉。
那伏在眉關之後的玄珠,正被數條黑白交參的藤蔓護著,每每二氣流過、便會伸出枝葉,攫取一些先天之氣,供那玄珠所用。
而腑臟之間,依舊是五色朦朧。其中一團赤紅之色,在霧氣瀰漫見忽大忽小、鼓盪顫動。節奏似與心包相同,端的是奇妙非凡!
良久後,意念漸漸溢位體表,一寸一寸發散開來,“看”清了自己的輪廓。卻像是一隻土黃色的泥胚,沒有手指腳趾,也沒有五官七竅,便連臍下純陽一柱、竟也瞧不見分毫,不由心生懊惱。
便在這時,意念忽地發現、這漆黑一團的處所裡,竟凌空飄浮現著許多玄青色的“微塵”。微塵無知無覺,在黑幕上面無目的地遊走,慢吞吞、涼絲絲,一閃一閃,彷彿河漢裡的繁星。
意念登時好奇心大起、當即徐徐散開,彷彿一張無形的大網,頃刻間便將這漆黑的所在填滿。而所有微塵,也已盡在掌控之中。
“呼——譁!”
意念感覺自己再無法擴張之時,忽地向回一收!
登時,無數玄青色微塵、彷彿受驚的魚群,想要向四面八方逃逸。奈何意念之網著實細密且堅韌,竟真如撒網捕魚一般、將這些微塵收攝而回!透過三千六百個毛汗孔,捉回到下丹田中,旋即隨著周天運轉,很快與二氣融成一股,又一點一點被那藤蔓吞噬。
涼快!清爽!遍體都是這般舒暢的感覺!意念竟舒服地打了個哆嗦。
這時才忽覺下丹田處一陣鼓脹,竟似要銀瓶乍破、逐浪翻波!楊朝夕當即被憋醒,然而四肢被縛,想要扯下長褌、一瀉千里,竟都不能!
如此又憋了不知多久,楊朝夕只覺下面某處閘門一開,滾滾洪流絕地而出、頃刻在身下聚成一灘,當真是欲哭無淚、欲泣無聲。幸而無人瞧見,不然自己便要尋個地縫鑽進去。
正這般慶幸著,卻聽黑暗裡“轟嗡”一聲悶響,竟是一道橘光射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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