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朝夕一口熱茶險些全噴出來:“還有這等規矩?!易水閣如此行事,豈不是作繭自縛?”
龍在田嘆道:“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興。有了這‘背信之資’打底,才會有更多金主敢來與易水閣交易。而不必憂心花了銀錢,卻落得個雞飛蛋打、一無所得。
老乞兒之所以推斷此事,乃是有心之人虛放煙霧。便是因為、向來懸賞殺人的金主,要麼是欲尋仇,要麼是為爭利,絕無平白無故置人於死地者。
小友再細瞧這榜上所刊,幾乎皆是各宮觀、廟庵、各門各派中武功頂尖之人。試問哪個金主會同時向這許多高手尋仇?或是與這許多門派中人爭名奪利?”
楊朝夕頓有所悟:“龍幫主的意思是,此次放出重金當做賞格的金主,既非平怨尋仇,亦非爭名奪利,而是要大放煙霧、另有所圖嗎?”
龍在田微微頷首,捋須沉聲道:“正是如此!老乞兒當年入易水閣做臨籍刺客,便知閣中對於金主、可謂是禮敬有加!交易累積到一定數額的金主,皆奉為座上賓。
與易水閣交易累積達白銀十萬兩者,稱為‘少賓’,懸賞時只須付五成訂金。交易累積達白銀百萬兩者,稱為‘大賓’,懸賞時只須付一成訂金,可舉薦府中幕僚入閣為臨籍刺客。
交易累積達白銀五百萬兩者,稱為‘尚賓’,不須訂金,便可發出懸賞;且允許指派一位或幾位‘永籍刺客’,合力刺殺某個刊榜之人,當真是生殺予奪、從心所欲!
而能與易水閣串通一氣、放出這等煙霧的,至少也須是‘大賓’身份。且矛頭指向各派高手,定然是衝著‘神都武林大會’而來,欲提前掃除一些障礙,好為登臺奪劍、多添幾分勝算。”
蛇姬聽了半晌,秀眉早蹙成一團,忍不住道:“這法子固然立竿見影,卻幾乎是與整個武林為敵。若事情敗露、叫武林同道知曉了身份,只怕難得善終!”
龍在田卻搖頭道:“蛇姬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再細思這洛陽城中刊榜之人,可尋到什麼蹊蹺?”
蛇姬一頭霧水:“有什麼蹊蹺?無非賞格不同罷了。”
楊朝夕心頭一動,脫口便道:“小道以為,這刊榜的近百人中,有官、道、兵、俠、匪、巫、商、丐等各流,唯獨缺了一個‘僧’字!”
龍在田拍案而起:“便是這般!可見這位金主,要麼與釋門關係匪淺,要麼就是某間廟宇的得道高僧!”
蛇姬聞言,面色愈發陰沉:“今歲‘神都武林大會’,便是香山寺一力籌備。若發出懸賞的金主、亦是釋門中人,那麼洛陽釋門究竟意欲何為?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龍在田深以為然,不禁喟嘆道:“小小一柄‘如水劍’,便攪得神都風起雲湧、引得群雄趨之若鶩!不論誰是始作俑者,又或是誰在推波助瀾,終究這江湖,也不過是一方弱肉強食、爾虞我詐的狩獵場!”
楊朝夕聽得連連點頭:“只是不知這《兩京頭資榜》,洛陽城裡幾人有幸得見?又有幾人看出了幕後之人的險惡用心?
小道雖德薄力微、年輕識淺,卻願盡一己之力,將這藏在榜中的陰謀公之於眾。免得江湖同道受其挑唆、妄增殺戮!”
龍在田還要再勸,卻聽蛇姬含笑道:“少年人正該如此!懲惡揚善、當仁不讓,除暴安良、豪情萬丈,雖千萬人吾往矣!此事固然兇險,可若人人畏縮,還說什麼江湖俠義?”
說話間,卻從懷中摸出一隻炫彩流光的螺笛,塞到楊朝夕手中,杏目流波道,“若楊少俠遭遇什麼阻攔,可喚我蛇姬相助,必與少俠並肩而戰、至死方休!”
龍在田老臉微紅。見楊朝夕再度起身要走,忙拱手慚道:“老乞兒非是貪生怕死。只是這‘積善堂’百事待舉,不得輕言生死。若楊小友果真遇到什麼難處,咱們乞兒幫的弟子、也必捨命相幫!”
楊朝夕雙眸微熱、百感交集,鄭重其事行過一禮,便奔堂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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