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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春溪良言 (1 / 2)

藻井泛碧,紫檀流香。

崔曒略拱了拱手,不鹹不淡道:“佟師姊,崔某人出觀多年,早便棄了道功,如今一心只修經世致用之學。只是不知師姊此來,是為談經論道?還是缺香火之資?”

佟春溪還未回話,風夷子許梅香卻先按捺不住道:“崔師兄,一日入道門,終身為道子。縱使你輕看洛陽道門、醉心功名利祿,也大可不必擺出這副官老爺的架子,沒得令人生厭!”

崔曒微微抬眸,看向許梅香的眼神中,一半是鄙夷、一半是憎惡:“許師妹,你這見人就吠、狗一般的脾氣,難怪蹉跎半生,都尋不到一個道侶。嘖嘖!可嘆、可悲!”

“你再說一句試試?!”許梅香怒目圓睜,佩劍已拔出小半,卻被佟春溪按了回去。

佟春溪面色如常道:“崔師弟,風夷子這般、也是事出有因,還請莫再揭她傷疤。至於那些陳年舊事,既已過去數年,便該又何必一直耿耿於懷呢?”

崔曒冷笑幾聲後,竟露出幾分悲色:“想想十八年前,薊州賊兵強攻洛陽,連官軍都棄城而逃。唯有我景龍觀的師父、師伯、師兄弟們拼死相抗,全都壯烈殉城!倒是你們這些動輒象天法地、滿口心繫蒼生的道人,大難臨頭、各自龜縮,一遇強蠻、噤若寒蟬!哪個肯與景龍觀並肩而戰?哪個又敢敢揮起刀劍、攘除逆賊?

可憐我景龍觀近百道人,個個力竭而死、血盡而亡。洛陽城百萬官民,依舊遭了賊兵荼毒,十室九空、慘不可言!崔某雖醉心仕途,卻恨不能當時便在洛陽、與觀中諸人一道赴死。免得十八年來,每每念及這些,便毛髮盡聳、心如刀割!也免得看到你們這些見風使舵、苟且偷生之徒,總要怒從心起、忿忿難平!”

佟春溪三人聽罷,卻都默然無語。

當年兵兇戰危,洛陽道門何曾沒有串連各觀、聚攏武藝高強的道士與賊兵拼殺?只不過道門弟子終究有限、又非悍不畏死之輩,終究敵不過賊兵數十萬鐵騎。群道勉強抗擊不到一個時辰,已是死傷慘重、各自逃散。後來見大勢已去,自有求全投生的道人,闔觀歸降安祿山叛軍,每日歌功頌德、搖尾乞憐,當真是無半分氣節可言……

雪夷子丁陌娘見幾人皆垂首不語,忙輕咳一下、悄聲提醒佟春溪此行所為之事。

佟春溪這才轉過神來,正色道:“崔師弟!我等今日登門,卻是為琬兒終身大事而來。師姊託大說一句,想必師弟也知道,那元府並非善地、元季能亦非良配,為何定要將琬兒送去那虎狼之窟?當真是為了官帽、便毫不顧惜女兒嗎?”

崔曒雙眉一凜、便要發怒,卻忍了下來,一臉漠然道:“這是我崔府家事,佟師姊也要越俎代庖嗎!”

佟春溪早料到他會如此說,便不慌不忙道:“崔師弟莫要誤會。我雖是琬兒師父,卻也知道分寸。只是有幾句警誡之言,想與師弟剖析一番!”

崔曒本欲逐客,但卻知佟春溪亦出身世家大族,素來行為處事、頗有幾分見地。便耐著性子道:“願聞高論。”

佟春溪也不客氣,當下侃侃而言:“如今元載專權獨斷,權傾朝野,可以說是一人之下、威勢赫赫。朝中諸公多是明哲保身,亦有趨炎附勢者,皆不足為奇。然在貧道來看,這等一朝得勢的權臣,敬而遠之即可,至於曲意攀附、其實大可不必。”

“為何?”

崔曒見她說到此處、竟閉口不言,故意賣了個關子。登時令他生出幾分好奇,於是順口催促道。

佟春溪不徐不疾

道:“元載此人,出身寒微,本也是精研道學的奇才,卻深曉人情世故,懂得左右逢源,一心撲在仕途。縱然如此,若非因緣際會,又豈能有今日之權柄?朝中誰人不知,元載先與李輔國之妻元氏連了宗,才借裙帶之誼、受這閹宦器重。其後卻為逢迎上意,與人密謀、收買遊俠,將李輔國刺死,因人之力而敝之!足見此人為求騰達,心黑手狠,不擇手段。

誰料殺了閹宦李輔國,另一個閹宦魚朝恩卻乘勢而起、日漸跋扈。元載身為寵臣,卻坐視魚朝恩目無尊上、貪賄勒索、私設詔獄、無惡不作。若非魚朝恩要置他於死地,只怕還要繼續虛與委蛇、媚態逢迎。後來也是魚朝恩鬧得天怒人怨、合該被誅,元載才設計縊殺了魚朝恩。自此大權獨攬、志得意滿,成了‘榮寵不輸李輔國、貪腐更勝魚朝恩’的新一號權宦。

然而樹大招風,似元載這等傾軋同僚、偶然得勢之臣,如何能叫朝中諸公誠服?今日聖人榮寵,自然可以依仗;他日聖前失寵,便是一落千丈!得勢、失勢,只在旦夕之間。若琬兒今歲嫁入元府,崔師弟自然是一榮俱榮、乘風而上。可一旦元府崩頹,只恐坐罪之人、少不了你崔氏父女。

故此,元崔聯姻、不過是崔師弟一次豪賭。可若賭輸了的本錢,何止琬兒終身,還有崔師弟你苦心孤詣、想要換得的大好仕途!”

崔曒聽罷,不禁呆坐堂中。只覺這佟師姊所言句句在理,振聾發聵!不但將元載發跡之途,說得分毫不差;更是大膽斷言,似元載這等一朝得勢之人,必難難逃一朝傾覆的下場。反是如崔氏、王氏、盧氏這等累世大族,才不會因個別子孫仕途跌宕,便遭遇毀宗滅族的大禍。

如今自己身為崔氏家主,卻在拿他這一脈的興衰、與元氏聯手豪賭。若賭贏了,自是皆大歡喜;可若賭輸,自己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一番思量過後,竟是如坐針氈。

待崔曒抬起頭時,卻見佟春溪三人已跨出正堂門檻、預備不告而別,忙起身急道:“佟師姊請留步!如今兩族婚約已定,擇日便須完婚,崔某人又當如何是好?”

佟春溪轉過身來,拱手一禮道:“此乃崔府家事,貧道不敢置喙。言盡於此,望崔師弟自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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