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朝夕心中苦笑,只得信手拈來一杆枯枝,站在三人中間道:“都是江湖兒女,便不能和聲和氣坐下來說嗎?若定要兵戎相見,小道便只好陪幾位過一過招啦!”
覃清、小蠻見他又跳出來勸架,皆不由想起前幾日、兩人在覃府鬥氣,硬生生將他打落亭下之事。心中便都升起幾分愧意。於是劍還鞘、棍回腰,只是怒目相向,卻是絕了拼鬥的打算。
楊朝夕暗鬆了口氣,接著道:“智遠小師傅!這隻鶻鷹曾重創於我,本來早便殺了。就是因它靈性初開、殺之可惜,才拴在此處,一來化其野性、二來消其戾氣。人若觸犯律令,尚須關押流放;獸若肆意傷人,亦該小懲大誡。因而,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難免誤會我等用意。況且,這鶻鷹也非一般的靈禽靈獸,而是隻初窺門徑的妖修。”
幾人聞言,俱是一驚:這滿身灰土、形若木雞的大鳥,竟然便是妖修?!
覃明這才如醍醐灌頂,曉得是自己善念一起、便不分青紅皂白,只想著累積功德,卻罔顧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佛說日行一善,是要人常存善念,卻不是生搬硬套、將行善當做誦經敲鐘的功課去做……
一念及此,覃明卻是面含微笑,向楊朝夕合十道:“善哉!智遠謝楊施主點化。只是這妖修……”
覃明畢竟年幼,尚有童心未泯,正要刨根問底、探知一番這鶻鷹的來歷。卻見眾人已紛紛轉過頭去,看向一名衣衫襤褸、臉貫刀疤的婦人。
那婦人恭恭謹謹福了一禮:“楊長老、諸位貴客,龍幫主已在正堂置下一桌酒筵,特請諸位移步前院、把酒言歡。”
楊朝夕忙抱拳還禮:“齊掌缽費心!這便回客房整飭一番,稍後便至。”
幾人各回客房,略略梳洗,才會齊了往前院而去。
此時暮色四合,日沉西山,漫天星斗璀璨。薄薄輝光灑下,涼涼夜色如水,更襯得幾人丰神俊朗、娉婷嫋娜。
覃明盯著小蠻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原來小蠻姊姊,竟生的如此好看!真如觀音娘娘現世一般。”
小蠻嫣然一笑:“你阿姊才是花容月貌、人見人憐。還不快轉過去誇讚一番!誇得不好,當心夜裡打你屁股。嘻嘻!”
覃清白了兩人一眼,又將目光投向前面那道身影,卻是罕有地沒去理會小蠻的調侃。
眾人齊聚正堂,分賓主坐定,酒食已擺滿了桌案。雖樣數不多,卻份大量足,光一道炙羊肉,竟裝了慢慢一大盤。看得列席的幾位掌缽,不停地吞嚥口水。
乞兒幫幫主龍在田起身客套了幾句,眾人便已開宴。牛掌缽不知從哪抓來一個酒胡子,於是原本有些冷清的場面,頓時熱絡起來。龍在田、柳曉暮各領一隊,互酌對飲、行令猜拳,好不熱鬧。待一堂酒食吃盡,數鬥美酒皆幹,已是弦月高企、賓主盡歡。
眾人歪歪斜斜、吵吵嚷嚷散去,各回各處歇息。不多久,院落中便響起高低起伏的鼾聲。
楊朝夕左腳絆右腳、右腳別左腳,好容易踉踉蹌蹌回到客房,便癱倒在木榻上,已是酩酊大醉。
待隱約間聽得扶他回來的乞兒幫幫眾、闔上了木門,腳步聲漸漸行遠。卻又一骨碌爬了起來,趺坐調息,行功運氣。雙目間的迷濛之色,很快消散殆盡。只剩一對星眸、在黑黢黢的房舍中閃著明光。
“忽——”
一道紅光從窗扇中閃入,在榻前顯化成一個仙姿卓然的女子。粲然笑道:
“小道士!咱們這便動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