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居士,此功傷人心竅,還是少用為妙!”
話語聲瞬息迫近,一位白眉老僧身披絳色袈裟,宛如月輪下的一羽大鳶,踏著高低錯落的屋頂,徐徐落在柳曉暮與董仲庭之間。董仲庭見情勢逆轉、當即調轉身形,橫刀挽過幾個刀花,又向楊朝夕遙遙指去。
柳曉暮面沉如水:“靈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呆在香山寺吃齋唸佛,跑來這裡多管閒事,是嫌命太長麼!”
靈澈方丈微微一笑:“柳居士,董武侯與我香山寺頗有些淵源。若無深仇宿怨,不妨看在老衲面子上,就此揭過如何?”
柳曉暮怒極反笑:“靈澈,倘若我定要殺之而後快,你待怎樣?”
“倘若居士執迷不悟,老衲說不得、便要向居士討教一二了!”靈澈方丈泰然自若,雙掌合十、又向柳曉暮行了一禮。
“哼!不管不顧真和尚,假模假樣是老僧!釋門行事自來如此,要麼唱迷魂經、要麼當頭棒喝,何曾問過孰是孰非?”柳曉暮雖忿忿難平,終究還是將青簪雙劍、縮至半尺大小,重又插回雲髻上。
靈澈方丈見她終於撤劍,也是心頭微松。護體罡氣先是一震、發出淡淡金芒,旋即迅速消散,語言含笑道:“善哉!柳居士修道多年,是非功過、當真還這般重要麼?”
“靈澈!姑姑今日有事,便賣你一分面子。這些狗輩你看緊了,再來招惹於我、便是血流成河!”柳曉暮轉過身、冷冷撂下一句,才對楊朝夕道,“小道士,咱們走罷!”
楊朝夕默然點頭,才又返回梧桐下,將那百合衛扶起背好。跟在柳曉暮身後,不多時便消失在街衢轉角處。
董仲庭這才如釋重負,雙手合十、向靈澈方丈行禮道:“弟子謝師父出手相救!只是弟子不懂,為何不就勢斬殺那妖女,反要放虎歸山?”
靈澈方丈卻一改方才淡然之色,面色肅然道:“仲庭,你是為師關門弟子、稟賦又高,可知為何被我趕出山門?”
董仲庭滿臉苦澀:“弟子、弟子凡心太熾、生性跳脫……不能謹守清規戒律,又、又……時常好勇鬥狠,與其他師兄弟互毆……”
靈澈方丈聞言、連連搖頭,大失所望道:
“非也!非也!你自幼便爭強好勝、尤喜殺戮,既無佛性,又無道心,故而不宜留在寺中。為師當年以佛經磨你心性,便是要你懂得隱忍、權衡,不至莽撞行事;而授你武藝、便是擔心你技不如人、遭人反殺。
近來城中多事,想來你也不能獨善其身,為師便入了城、看看你近來如何。若無今夜這一樁,為師便已放心回山了,卻不料你又錯估他人、高估自己,以至於身陷絕地。
方才你問為師,何不就勢殺之?為師便給你個箴告,這紅塵之事、迷障重重,若無萬全把握,莫行決然之事。殺人者、人恆殺之!唯有不戰而勝,才是上上之謀。切記!”
董仲庭聽罷,面如死灰,垂頭半晌方道:“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待抬眸一看,唯見霜月西沉、星點迷離,卻哪裡還有師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