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兒!你不在崇化寺學佛,回來作什麼!”
一聲婦人哭嚎聲,自那被捆成一串的覃府家眷中傳出。鎖甲衛笑聲漸停、轉頭看去,卻見這婦人年紀不過四旬,寶髻金釵,螺鈿覆額,絹綢盈彩,風韻猶存。眉眼與那小沙彌,卻有七八分相似。
小沙彌俗名覃明,雙眸清澈、微含歉疚:“孃親,上師不知我偷偷溜出寺來。若非智和師兄相告,我也不知家中遭難……”
一個鎖甲衛嘿嘿笑道:“老的畏罪跑了,小的倒是孝順、自己跑來伏法。哥幾個、先捆了再說!”
小沙彌覃明細眉皺起、卻是陡然一記後跳,擺出個拳架來,防備鎖甲衛來鎖拿。那鎖甲衛不怒反笑:“哈哈哈!小和尚,學了幾套花拳繡腿,便敢與人動手啦!今日便代你那沒膽的爹爹,好生教訓你一番!”
鎖甲衛笑罷,卻不解腰間兵刃,雙掌似鉤非鉤、似爪飛爪,左右齊出、打出一記頗為兇悍的招式來。幾枚葉子飄下、被這招式衝開,宛如驚惶的飛蟲,斜斜一卷、又扶搖而起。
覃明身量較矮,卻是不退反進,一套中規中矩的羅漢拳打出,倒頗有幾分虎虎生威之感。“嘭嘭!”兩聲,便已將那鎖甲衛攻勢、硬生生接了下來。只是他手臂生疼、面色凝重,明白今日碰到了硬手。
圍觀人群中,月希子覃清極力掙扎,想要衝出去幫忙。奈何雪夷子丁陌娘一手將她雙臂反剪、一手捂住嘴唇,竟是脫身不得。
丁陌娘聲音微沉道:“月希子,那崇化寺和尚最是護短,既然肯放你胞弟出寺、必有人跟在左近。這個鎖甲衛拳腳尚可,許是被同寺之人、故意留給他試招。”
丁陌娘所料不差,確有三個身著緇衣、腳蹬木屐的比丘僧,散落在人群中。正探頭探腦,瞧著覃府前的動靜,似乎並沒有出手相幫的打算。
但覃明畢竟人小力微,堪堪拆了十幾招後,雙臂雙腿早已疼痛難忍。那鎖甲衛本就氣力勝他許多,兼有掩膊、臂韝相護,一對手臂勢大力沉,直打得覃明連連後退。
三個比丘見不敵,才紛紛躍出,擋下鎖甲衛不依不饒的攻勢,合十行禮道:“善哉、善哉!施主貴為公門兵衛,竟向一個孩童大打出手,實在有失身份。若要比鬥切磋,我等奉陪如何?”
那鎖甲衛見來了幫手,也是冷笑一聲:“好狂妄的和尚!這小子尚可說是年幼無知,憑你們三個、也敢與我鎖甲衛動手?”
三個比丘聽說“鎖甲衛”三個字,皆是面色古怪。其中一個還不肯相信、強辯道:“你說是鎖甲衛便是鎖甲衛?誰知是不是冒充……”
話未說完,一抹暗影直中那比丘胸口。那比丘躲閃不及、心中驚駭,卻未察覺疼痛。那暗影在胸前一滯、旋即跌下,被他抄手撈起,卻是枚暗紅的木符。上雕蓮、魚、幡、傘、瓶、法螺、金輪等物,當中是個隸字“縉”字。
其餘兩個比丘也湊近來看,皆是心頭一震。三人相顧錯愕,卻再不遲疑、一齊合十行禮道
:“向太微宮王信士請罪!貧僧幾人多有冒犯,還望勿怪!這便將智遠師弟帶回寺中懲戒,絕不敢再攪擾諸位施主行事。”
三人說罷,拉了覃明便要撤走,最先動手的那鎖甲衛攔在了身前:“你們可以走,小和尚須留下。他可是覃氏餘孽!”
方才張口強辯的比丘,卻將覃明掩在身後、悄聲道:“智遠師弟,快跑!”
《仙木奇緣》
覃明卻也不傻。眼見自己無法力敵,眾師兄又懾於太微宮威勢、不好再回護於他。忙一個箭步、抽身便跑,向最近的人群奔去。
卻不防迎面衝來一人,鎖甲幽藍、兜鍪金黃,如半截鐵塔戳在人群前面,卻是之前出城招降祆教的軍將。他滿臉獰笑:“小和尚,乖乖束手就擒,免遭皮肉之苦!”
說話間,一隻碩大的烏皮六合靴、突兀而至,在他眼中迅速放大。待看得明白、卻早躲閃不及!
“咚!”
三個比丘只聽一聲悶響,覃明已被踹飛出兩丈之外,“噗”地一下砸在地上,塵土飛揚,卻已昏死過去。覃府家眷眼見覃明受創,頃刻間爆出撕心裂肺的哭嚎與謾罵聲,鎖甲衛揚鞭制止、竟收效甚微。
“一群丘八!欺侮婦孺,很威風麼?”
人隨聲至,奔到近前。卻是個正氣凜然的坤道,身後跟著一群眼含怒意的女道士,個個手握兵刃,盯著那軍將、以及迅速圍攏上來的鎖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