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虎為虐,驚倒眾人。矛頭所指,卻是自己。
元仲武頓覺百口莫辯。
他揮臂大喊,想要質問“霍仙人”,回應他的、卻是冷冷的一瞥。嚇得他險些跌下馬去。
他乃元載次子,爹爹權傾朝野、更令他眼高於頂。朝中勾心鬥角、官官傾軋,於他而言,卻早駕輕就熟、見怪不怪,倒也練就了一副冷厲心腸。但似今日這般、動輒吞噬數人性命的妖法,早已顛覆了他的認知。且吞噬之人中,竟有不少、皆是神策軍士卒和手下僧道!
此刻又聽了洛陽群俠幾個頭目的詰難,心中卻是慌了,急忙辯解道:“本、本公子不知這霍仙人底細……是王宮使極力舉薦……方才那不眠禪師、不也認得霍仙人嗎?你們可以問他……你們問他、我是不是胡說?!”
不眠和尚此時正陰沉著臉、在一旁檢視著倖存武僧的傷勢,此次出來、手下昭覺武僧也是死傷頗多,令他心意難平。方才眼睜睜看著、幾具未及收斂的武僧屍身,被那血虎打了牙祭,胸中雖惱恨異常,卻是無從宣洩。
陡然聽元仲武提到自己,其他人也都將目光投射過來,面色更沉了幾分:“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確是在太微宮見過幾次霍仙人,但若說是王宮使舉薦、卻不盡然。霍仙人是今歲開春後、才履足洛陽,與王宮使平頭論交,且為人桀驁。豈會因王宮使一言,便甘做馬前卒?”
眾人聽罷,盡皆默然。元仲武百般推脫,不眠和尚卻極力迴護王縉,孰是孰非,一時之間卻也難斷。只得又各自散開,囑咐手下之人再後撤一些,免得被那血虎所噬。
本來刀兵相伐、血花四濺的陣團上,頓時陷入詭異的死寂。
兩方人馬皆不斷收縮陣型,空出一大塊空地來。那血虎獨個坐在空地中央,百無聊賴地舔舐 著前爪。
眾人神經緊繃,面色嚴峻,各持兵刃、緊張兮兮地盯著那血虎的一舉一動,卻無一人膽敢上前。洛水岸邊,只聽得見血虎喉間發出的“咕嚕”聲,以及半空上暴喝與嬌叱混雜的聲響。
便在這時,那血虎復又起身,前肢後腿徐徐發力、抻了個懶腰,旋即又是一聲咆哮:“嗷嗚——!”似是對岸上眾人畏畏縮縮的表現,頗為不滿。
它踱著步子,金瞳慢慢掃視了一圈,似乎要再尋些吃食。驀然間,一道紅光猝不及防、自它右後方襲來,疾如飛電驚光!
那血虎陡然扭身回撲,速度竟還快了一絲!
只見它四肢一躍、巨口張開,竟後發先至,迎著那紅光撲去。那紅光自是早有謀算,雙足猛蹬、身形頓時拔高了丈許,堪堪躲開了那血虎“推金山、倒玉柱”般的一撲。身體則瞬間掠過了血虎頭頂,向前面穩穩落下。
“啪!啪!啪!”三道乾淨利落的脆響一出,那紅光已同血虎錯身分開、各自落在地上。
不同的是,那血虎頭頂、肩上、背脊三處,各被貼上了一道靈符。靈符以桃木為底、丹砂書符,符文酣暢,一氣呵成,顯然出自高人之手。
三道輕飄飄的靈符,好似三
塊千斤巨石,頓時將血虎壓在地上。想要掙扎著起身,卻是徒勞無功!
眾人這才看清那道紅光,竟是祆教中那位屢屢出手,連挫景雲觀眾道士、行營陌刀隊、不眠和尚、秦炎嘯、肖湛、黎妙蘭、崔九、周遊、曲炳玉等人的少年教徒,可謂戰績卓著!
祆教幾個護法察覺到他貿然出擊,無不瞬間為他捏了把汗,想要阻攔、卻為時已晚!好在這位賀九郎小兄弟、本身有驚人藝業,一擊得手,起身便走,絕不拖泥帶水,頗有幾分與年紀不符的老辣!
在他手底下吃過虧的群俠,看著這少年行險出手、一招制住血虎。面上不禁掠過一陣複雜之色,卻都露出欽佩之情:果然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少年豈止是智勇過人,簡直是藝高人膽大!反觀久經世事的群俠們,思慮太多、瞻前顧後,唯獨少了這份百折不回的果敢!
化名“賀九郎”的楊朝夕,見三道“攻伐靈符”奏效,心中才鬆了口氣。原本衝出很遠的身形、便又折轉回來,開始圍著這已然被困的血虎、仔細打量起來。
那血虎一雙金瞳兇光乍現,隨著楊朝夕遊走的身形而左右顧盼,盯得他心裡發毛。
想了想,楊朝夕又從懷中摸出最後一道“解厄靈符”,拿在手中,以防萬一。至於剩餘的三道“避災靈符”,卻不是用來攻伐的符籙,只能留做他用。
那血虎被三道靈符牢牢壓制,卻並不安分。碩大的虎軀、不停地嘗試站起,將滿是血汙的官道,都刨出幾道坑窪來,卻終是枉費力氣。幾番折騰之後,便發出不甘的哀嚎,像極了一隻受盡凍餓的大貓。
半空中激鬥正酣。
金瞳大漢手揮仙杖,口誦血咒曰:“割肉為奉,敲髓作祭。嗟爾怨魂,空餘血氣!血氣既存,便生怨力。廣吾道行,壯吾殺意!釋爾所怨,止爾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