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神都苑以南,東臨厚載門大街。元載拜相後,買下廣利坊北面多半民宅,借神都苑亭臺、池沼、花樹之勝,靡費百萬貫錢,建成潁川別業。
元載及妻妾、子女雖多在長安,但潁川別業卻一樣造得豪華宏麗,且有幾十餘僕從、婢女長年灑掃。只待元載某時興起,帶家人賓客來東都小住。
因此元季能一到東都,這處潁川別業,便成了他與洛陽世家子弟宴飲作樂的大本營。
上巳節這日,天朗氣清,春和景明,城中世家大族女眷們競相出城踏青、辦起裙幄宴。深諳這一風俗的元季能,便邀來一眾華服公子,載了美酒、出城獵豔。雖在崔府女眷那碰了個軟釘子,但眾人逃散出來後、便又重新聚攏起來。
華服公子中一人,名叫邵青岡,與洛城行營有些交情。去年養了一隻鶻鷹,每逢出門、必帶上炫耀,令元季能等人豔羨不已。此時見元公子碰了釘子、僕固行德也被折傷了手指,有意要為二人出氣,便寫了個借兵的字條,叫鶻鷹帶去洛城行營。
不多時,十名玄衣皂靴的兵募,便策馬而來,靜候邵青岡發號施令。元季能見這邵青岡如此“急公好義”,也不客氣,便指使兵募去將那崔府六小姐捉來,好叫他晚上好生炮製一番。
果然事遂人願!不到兩個時辰,那十名兵募已將崔琬捆了回來。如今已架開四肢、綁在他的檀香軟榻上。只待今晚宴飲完畢、送走這些華服公子,便是恣意得趣之時!
上巳之夜,潁川別業,偏廳中笙歌燕舞、觥籌交錯,元季能坐在大案上首,不時與左面的邵青岡把酒言歡,說些長安朝野的豔事秘聞。
邵青岡早有攀附之意,“嗯嗯、啊啊”連聲附和,酒到便幹,豪爽非常,令元季能不由地又高看了他幾眼。
偏廳外是捧著酒罈、炙羊肉的兵募,三三兩兩,席地而坐。酒肉入腸,話便多了起來,從城外蒲柳之姿的村婦、到城中豐腴妖冶的貴婦,但凡女色,皆可佐酒。
偏廳之上是碩大的歇山頂,烏瓦齊整,重簷欲飛,顯露著權臣的氣派。楊朝夕與不經和尚伏於簷上,屏息凝神,靜靜聽著偏廳內外的酒話,偶爾四目相對、做些“只可意會”的交流。
從潛入潁川別業,兩人便貼牆依柱而走,小心閃躲著院中巡邏的僕從。然而找到元季能時,這位元相第三子、卻正與一眾華服公子飲酒作樂。
筵席外,歌伎、舞伎皆裙衫薄透,一扭一晃間,浮凸之姿畢現,惹得席間諸人怪叫連連。更有色膽包天者,藉著酒勁、將舞動的伎人拉入懷中,上下其手、極盡浮浪。元季能卻並不阻攔,反而饒有興致、看著眾人的醜態。
聽了一炷香工夫,除了淫詞穢語,竟沒能聽到半點關於崔琬的下落。楊朝夕有些焦躁,側臉看去、卻見不經和尚正聽得津津有味,不禁想一劍斬了這和尚的褌中蠢物。
便在此時,一名華服公子出了偏廳,向茅廁的方向蹣跚而行。楊朝夕當即搬運氣機、使出“一葦渡江”輕身功法,躍向偏廳外的一株合歡樹。待身形稍穩,又順著樹幹飄然落下,足尖輕點,如一道虛影般、向那華服公子尾隨而去。
不經和尚反應過來,想要勸阻、卻遲了半拍。只好放棄偷聽,僧袍一展,也飄下了重簷。
掠過某處廊道,轉入幾株灌木之後,不經和尚看到了楊朝夕、以及那位預備排空濁浪的華服公子。兩人正以某種詭異的姿勢疊在一起,一上一下,一驚一怒。
那華服公子似乎以為、這乍然冒出的年輕道士,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正撅著大腚,以守待攻。
楊朝夕嫌惡地一腳踹翻,不去理會他的奇異姿勢和古怪想法。手中玄同劍連鞘一起、捅入華服公子口中:“我問你答,若耍花樣,腦袋搬家!”
“唔……唔……”華服公子口含劍鞘,先是重重點頭,繼而微微搖頭,一隻手顫抖著指了指玄同劍。楊朝夕這才意會,陡然挪開劍鞘。
那華服公子剛欲開口呼救,只聽“倏”地一聲輕響,冰涼劍脊已拍在他脖頸之上,嚇得他一個激靈:那劍只需稍微側轉,便可瞬間劃開他的喉管。
楊朝夕面色冷峻:“崔家小姐在哪?說!”
華服公子驚魂甫定,點頭答道:“在……在元……元公子…
…房舍裡……”話沒說完,一股惡臭氣息、從他錦繡襴袍下逸散而出,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