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行不慣繁瑣的酒令,便向酒肆夥計要來一隻惟妙惟肖的酒胡子,“碌碌”地在桌中旋轉不停。每當酒胡子停下來、手臂指向誰時,誰便在酒碗裡喝一大口。規則雖然簡單,幾人卻也喝得不亦樂乎。
兩名胡姬頭聳高髻、身著彩繡、長裙曳地,卻強顏歡笑地陪在武夫與和尚身側。一面為喝空的酒碗舀酒、篩酒,一面以身體承受著兩雙肆無忌憚的、油乎乎的大手。
那清瘦儒生“嗯”了一聲,先開了口:“士為知己者死。咱們‘魏州八雄’皆是田駙馬帳下幕僚,此番在洛陽聚首,切莫耽於玩樂、而忘了正事……”
“嘭”地一聲,武者將蒲葵扇般的大手、從胡姬裙襬間抽出,拍在木桌上。身體陡然站起,足有九尺多高:“姓林的!你指桑罵槐、噁心誰呢?”
這一掌聲震四座,周邊酒客紛紛皺著眉頭、瞪向這邊。便連桌上的酒胡子都跳了起來,搖搖晃晃一陣後、依舊屹立不倒。
那肥頭和尚耳闊唇厚、粗眉牛眼,此時卻伸出油手、將武夫按了下來。
他單掌豎於胸前,低眉俯首道:“阿彌陀佛!林解元所言極是,我等此番前來,若辦不好田駙馬所交差事,便不用再回魏州了。只是貧僧尚有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林解元面色淡然:“不經禪師,但說無妨。”
不經和尚這才緩緩道:“不知田駙馬要我等去尋的寶物,究竟是何物?是否有跡可循?若不肯明言相告,我等又如何能尋得到?”
那妖冶女子陡然一聲媚笑,周圍酒客身子便都酥了半邊,她紅唇輕啟:“是了呢!林郎,你總是不肯說,叫奴家如何猜得你心思?嚶!我阮菁菁偏生命苦、所遇皆非良人,看來終身無依了……”
林解元眉頭微皺:“阮娘子,請自重。我一路三緘其口,自然是怕咱們之中,好酒使氣之人、不小心走漏了風聲,引起洛陽這邊的防備……”
“誰特麼好酒使氣了!姓林的、你今日若是不把話說清楚!老子這斫馬刀、便送你上路……”武夫又是“騰”地站起身來,就要抽出腰間佩刀。
“哎呦,嚇到奴家了。熊百殺,你幹嘛老跟林郎過不去呀!要不今晚我去你房中,奴家……嚶哼!願和你徹夜長聊……”阮菁菁嬌哼幾下,熊百殺一身雞皮疙瘩、伴著冷汗冒了出來。
“哼!老子不跟嘴上沒毛的一般見識……阮娘子,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晚上敢來,我……我熊百殺便只好與你刀兵相見!”熊百殺聲音顫抖,顯然對阮菁菁頗為忌憚。
林解元見熊百殺不再打岔,才將兩名胡姬趕走,從懷中掏出一方疊得整齊的薄紙,緩緩開啟來。
幾個遊俠紛紛將頭湊了過去,卻見上面抄著一首古風:
水似劍般韌,劍似水般柔。
愛恨隨劍舞,情仇逐水流。
霍霍擊長槊,錚錚斬吳鉤。
吟吟征塵外,啾啾青海頭。
寒光曜崑崙,劍氣射瀛洲。
長得傍君側,不在匣中愁。
幽燕不辭遠,胡馬衣輕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