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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從那日你和唐師姊送過我和孃親,一起返回洛陽時,事情便有了轉機。可是後來,你又使了什麼卑劣手段,才將唐師姊騙到手的呢?”楊朝夕揶揄道。
“楊師弟,你也是飽讀詩書之人,說話儘可文雅些嘛!手段自然是有的,不過我對娟妹可是一片赤誠、忠貞不渝、天地可鑑!便是指天為誓,也不用擔心遭雷劈……”方七鬥笑著回應,卻也不怕與他剖明心跡。
“唐師姊出自唐門,這倒是始料未及。若不是方師兄你提及,我還全然不知、自己和真正的江湖宗門,居然這麼接近!”楊朝夕感慨道。
“可惜,洛陽唐氏只是旁枝,僅精通機關術一項,薊州之亂後,也只剩下她這麼一個孤女了。若非當年佟觀主相救,娟妹也必活不到今日。”方七鬥也是少見地嚴肅起來,“後來我曾提議,帶她去益州一帶認祖歸宗,卻被她拒絕了。”
“這又是為何?”楊朝夕問道。
“娟妹說,唐門雖是大族,但不肯依附朝廷,歷來便遭公門忌憚和排擠。且唐門武技、暗殺、用毒、機關、陣法等諸術皆通,行事亦正亦邪,便是江湖中人,也大都敬而遠之。所以認祖歸宗,未必便是好事。”
方七鬥解釋道。對於江湖綠林的規矩,他們方氏一族,也是頗為熟稔。
只是方氏一族,多與當地公門交遊往來,且時常提供臂助,可以說是以幕僚的身份、遊離在廟堂和江湖之間。所以,方氏族人無論是科舉、務農、從軍、修道、經商,都會得到一地公門的庇護。
“在你府中做客,還發現一樁趣事。”楊朝夕轉過話題,抬頭笑道,“令郎定名‘子建’,直取‘七步成詩’曹子建的名字,一定是你的主意吧?”
“那是自然!驚才絕豔如我,已是‘七鬥’之才。我兒日後必青出於藍、超越曹子建‘八斗之才’。借他名號一用,卻也不算辱沒了他!”
方七鬥將頭昂起、眼高於頂,自有一種睥睨群儒的傲然之氣。恍惚間,楊朝夕又看到了當初那個、玩世不恭的方七鬥。
“方子建,日後必出將入相。作為長輩,我楊朝夕與有榮焉!”楊朝夕聽罷,笑意更濃,卻唯有拱手拜服而已。
方七鬥雙眼眯起、做出十分受用的表情:“倒是楊師弟你,心裡做好決定了麼?”
“什麼決定?”楊朝夕滿臉狐疑。
“崔師妹和覃師妹,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你預備選哪個?還是貪心不足、想坐擁齊人之福?”方七鬥笑容深沉、開門見山。
楊朝夕自與崔琬、覃清兩人重逢,其實一直在躲避這類想法。心中舊傷未愈,偶爾夜間發夢,還會有自己和關林兒的一些過往,甚至還有……羞於啟齒的一些妄想。
此時話題被方七鬥擺上檯面,便不得不開始思考、甚至取捨:
崔琬與他,可以說不打不相識,當初的兩度交手並不愉快、卻記憶尤深。而當時光沉澱下雜質,餘下的、便只剩清澈的溫暖。有這份溫暖,崔琬在自己心中、分量便要更重一些。
覃清當時尚幼,只一味纏著他學劍法,後來贈過他一隻香囊、三粒金豆。金豆還在,香囊早不知所蹤,此外沒有太多記憶。只是如今她那酷似關林兒的相貌,終究令他心意難平。
方七鬥見他竟久久不語,以為只是避而不答,便不再追問。岔開話頭道:“修文坊就在前面,這個時候、師傅應該已在演武場上了。”
楊朝夕沉沉“嗯”了一聲,算作回應,聲調有些自嘲。
心中百味翻湧:像我這樣、自命不凡的人,還能不能再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