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上清觀、弘道觀的道士早已伏在周圍多時,方七鬥眼泛寒光,對著朱介然做了個“抓住”的手勢。朱介然搖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又伸手將蒙在臉上的青布向上拽了拽,只留出兩隻眼睛的空隙。待道士丙、道士丁走了約一炷香時間,朱介然才將手一揮,眾道士便從四面八方、向那茅舍迅速合圍過去。
朱介然、卓松燾兩人首當其衝,一左一右守住那茅舍的柴門。朱介然從袖子中掏出短棍,在柴門上敲了幾下,那裡面的道士便有些驚覺。道士戊猛然推開柴門、腰間障刀早已抽出,嘴裡正要呵斥,陡然覺得雙腿一滯、身體便向前倒下,接著左眼一側遭到重擊,雙目一黑,卻暈了過去。
原來在道士戊衝出那一刻,卓松燾已經撲上、環臂將他雙腿牢牢箍住。道士戊重心不穩、摔下的半途,朱介然便拿捏好力道,揮拳砸向他太陽穴,將他打暈,整個過程不到一個呼吸。卓松燾也不耽擱,迅速將道士戊拖至一旁,從袖中掏出繩索,將他手腳捆起。
茅舍中的道士己也有了戒備,看到道士戊一瞬間被外面兩道身影迅速制服,便退到離門稍遠的地方,喝道:“什麼人!”回答他的,卻是魚貫而入的許多道身影,幾乎將整個茅舍都撐得爆裂開來。
為首的便是方七鬥,聽到那句呵斥後,一面回道:“你爹爹!”一面猱身撲上,將手中短棍打在了那道士己的手腕上。
道士己手中吃痛,障刀便脫落下來,正要揮拳反擊,另一道身影卻早已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將他壓在了地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足足疊了五六人之後,那道士己露在外面的腦袋,已經是面色煞白、喘不過氣來,涕淚泗流,啞著嗓子嘶喊:“英……英雄……饒命!”
眾道士才從他胸口一個個抽身而下,方七鬥和連江平便也將他手腳捆了,撕下面罩,扔在茅舍一角,和朱介然、卓松燾制服後帶進來的道士戊堆在一起。茅舍狹小,方七鬥便遣了一些師兄弟出去,在茅舍外圍警戒。剩下幾人都坐在破舊木榻上,將木榻壓得吱呀作響。
卓松燾、方七鬥不約而同把玩著繳獲的障刀。方七鬥還無聊地從一旁的蓑衣上拽下幾根蓑草,障刀幾下揮劈,將蓑草斬成數截,不禁讚道:“好刀!好刀法!”然後突然如凶神惡煞般、衝到那道士己身前,一刀斬在他脖子上。
那道士己慘叫一聲,卻感覺到脖子冰涼、並沒有疼痛之感,原來是刀背!但胯下已經不爭氣地溼了一大片,腥臭之氣瀰漫開來,眾道士無不掩鼻搖頭。
方七鬥尷尬笑笑,也掩鼻坐了回去。朱介然才冷聲道:“問你什麼!便答什麼!”見那道士己不住點頭,又接著道,“你們是哪家道觀的?在此處作什麼了?”
道士己驚魂未定地答道:“小道是龍興觀……木崖子邵庚賢,和師兄石崖子申景賓過來……換班看守……看守一個道童……說是劍法很厲害……”
“那道童藏在何處!”卓松燾環顧四周,都沒有發現衝靈子楊朝夕的影子,以為有什麼不測,怒容喝到。
木崖子邵庚賢神色窘迫,但還是吞吞吐吐地說道:“就在……那木榻下面。”眾道士聞言皆埋頭看去,空空蕩蕩,灰暗一片……只有塊木排扔在下面。
卓松燾衝步向前,“啪!”地巨響,便一掌抽在了那邵庚賢左頰之上:“賊道士!你莫不是要戲耍我們!”
“真……真在下面!你們掀開那木排便是……”邵庚賢左頰已經腫脹起來,淚灑當場,話語中彷彿包含了無盡的委屈。
卓松燾一愣,尷尬一笑:“打著急了……我們掀開再看看!”於是眾人便將那破舊木榻掀翻,抽腳踢開木排,才看到一口黑洞洞的窨井。
藉著井下積水的反光,隱約可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蜷縮在井壁一側,生死不明。卓松燾頓時雙眼通紅、又撲了過去,照準那邵庚賢的臉,“啪、啪、啪……”左右開弓掄了十幾拳。將那道士己打成了個豬頭,眼睛半睜、門牙崩催,鼻子下掛著一道殷紅的血跡。
朱介然、方七鬥等幾人卻趕忙找到繩頭,將那瘦小身影拽了上來。仔細分辨,赫然便是昏死中的衝靈子楊朝夕!
然而情況委實糟糕!楊朝夕仍然蜷縮著的身體上,觸手冰涼,佈滿了刀疤、掌印、淤青、泥漬、蟲咬之痕,真個要以“體無完膚”來形容,倒也名副其實!
方七鬥伸手去探,似乎已經奄奄一息;又按在頸項之間,脈象卻雄健有力、隱隱透出強盛的生機來。心中鬆了口氣,正轉頭要告知朱介然,卻見他也撲在那邊,按住石崖子申景賓一頓宣洩,直將那申景賓從昏迷中打醒過來,連聲告饒。
尚思佐、方七鬥等人怕打出人命,連忙過去將朱、卓二人抱住。方七鬥看著慘不忍睹的邵庚賢和申景賓,心裡居然湧出幾分同情來,忍著笑道:“你們兩個可知,這道童是誰嗎?”
邵庚賢大搖其頭,囁嚅道:“奧……們……不知……”說話間已是走風漏氣,又和著血色唾液、吐出幾枚牙齒來。
“我們……從……景雲觀手上……接下的這道童。不清楚這些……你……可以問他們。”申景賓臉上挨的拳腳少些,口齒尚且清楚,忍著疼斷斷續續補充道。
方七鬥怒火燃起,冷笑道:“還有哪家道士參與此事?!快說!不然我保證剮了你們兩個!”說完右手一揚、將障刀旋出弧光,反手握住刀柄,乾脆利落地紮在那邵庚賢右肩之上,疼得他大叫一聲,幾乎要疼暈過去。
申景賓欲哭無淚道:“我說……我們說!聽景雲觀……的人說……他們是奉了太……太微宮的密令……本來道……道衝觀也要參與……被他們甩開了。只是……只是答應了道衝觀……若得了劍法,也……也可一體均沾……”
方七鬥滿意地拍拍申景賓的頭,笑道:“多謝相告!”然後一掌拍在申景賓的後腦,又將他拍暈了過去。那邊大師兄尚思佐已經叫了人,將破木榻拆出幾根來、用繩索和木排捆紮在一起,做成一個擔架。又將楊朝夕安放在擔架上,用一旁的蓑衣蓋好,開始組織眾道士撤退。
朱介然、卓松燾看著楊朝夕的慘況,雙眼兀自通紅,便又一人一個,將那邵庚賢和申景賓從窨井扔了下去。又把拆解開的木榻零碎、全堆在窨井口上,才拍了拍手,抬起擔架,跟著弘道觀的一眾道友出了茅舍,向觀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