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遠無法,只得哄了尹天曠先換了衣服,吃了早飯,待天色大亮後,又顧了一輛車,向著朱瞻圻逃走的方向駛去。
天氣依舊很熱,星遠怕車子顛簸會牽動尹天曠身上的傷口,將車子趕得很慢。尹天曠卻一直在催促,讓他快一些。素弦、鐵安和嘉興公主三人在一旁騎馬一起跟隨著。
馬車上的簾子是掀開的,滾滾的熱浪一陣陣撲面而來,帶著令人窒息的溫度和一絲潮溼的腐敗的氣息。
尹天曠此時已然汗流浹背,因為炙熱的天氣,也因為傷口的疼痛,然而他卻似乎完全感覺不到這天氣的炙熱和身體的疼痛,他使勁地向車外張望著,只想讓自己能看得遠些,更遠些。
“停車!”尹天曠忽地喊了一聲,星遠急忙剎住了馬車。只見尹天曠推開車門,匆忙從車上下來。素弦連忙下馬去扶。尹天曠卻一把推開素弦,快速走到路邊,俯身撿起了什麼,星遠等人忙圍了過去。
尹天曠手中卻拿著一隻小小的團扇,細細地端詳。只見那扇子的扇柄金燦燦的,似幾根藤條纏繞在一起,扇面薄如輕絹,上面用綵線繡著一叢蘭花,兩隻彩蝶。那繡蝴蝶的細線中顯然摻了金絲與銀絲,陽光下看著,甚是亮麗耀眼。
“這是蜀地進貢的金鉸藤骨團扇。”說話的正是嘉興公主,她從宮裡被尹天曠“擄”出來的時候,只披了一件外衣。這幾日在宮外,倒是花花綠綠的民間女子的衣裳都嘗試過了,此時穿著一襲白色的雲絹褶裙,上身穿著一件繡著暗花的白綾襖,脫了公主的貴氣,倒也十分俏皮可愛。“這種扇子十分珍貴,在宮裡也不是每位娘娘都有的,這個小地方,估計也只有漢王府能有了吧。”嘉興公主繼續說道。
“這麼貴重的扇子隨隨便便丟在路邊,一定是遇到了什麼意外。”鐵安沉吟道。他說著,看了看四周。只見周圍空曠無垠,寂靜無一人,連荒草都長得稀稀疏疏的,袒露著瘦骨嶙峋的大地與硬邦邦的岩石。
“我們去周圍找找。”尹天曠語氣平靜,表情也沒什麼變化。眾人卻能感受到他心中的那份急切與擔憂。
眾人分頭去尋找蛛絲馬跡,只有嘉興公主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尹天曠,雖然也在裝模作樣地低頭找尋,眼光卻總是不忍離開尹天曠一會兒。
“那個廿廿到底長什麼樣子?能得他如此傾心?”
“若這世上能有人這樣對我,我便是死也甘心了。”
“若這位廿廿姑娘當真出事了,不知他又會如何?還會不會再愛上別人……”
嘉興公主心中亂七八糟地想著,想到這裡,臉上驀地緋紅了,低下頭。卻忽地聽到素弦突然“啊”了一聲,那聲音中的驚恐與悲哀瞬間傳遞給每一個人。
尹天曠手中一顫,之前撿的那一把金鉸藤骨團扇“砰”地掉到地上,他直起身愣了一愣,卻沒有轉身,依舊背對著素弦。那是不願,也是不敢。
“找到什麼了?”嘉興卻急忙忙跑了過去,好奇地問,“啊!是一隻鐲子啊,只可惜,竟然碎了……”
嘉興話音剛落,卻只見尹天曠“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來,腦海中不由回想起之前與廿廿的的一段對話:
“廿廿這隻鐲子是自小就戴著的,現在人長大啦,胳膊也粗啦,恐怕是再也摘不下來啦!”
“身不離鐲,鐲不離身,怕是隻有廿廿死了,這鐲子才會離身吧……”
“不許這麼說!”
尹天曠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一張臉似紙一般蒼白,若不是那尚存的一絲微弱的氣息,可能真和死人沒什麼區別。
“嗯?”那醫館的白鬍子老頭為尹天曠號完脈,眉頭忽地緊緊皺了起來,一臉的疑惑與擔憂,“昨天還尚無大礙,今日出去了一趟,怎地竟這般嚴重了?”
“大夫,可否有辦法醫治?”素弦與星遠急切地問道。
那大夫嘆了口氣,將尹天曠的手臂又放回床上,緩緩站起身搖了搖頭道:“醫得了病,卻醫不了心啊!”
尹天曠就這樣在床上整整躺了七天七夜,不說話,不與任何人交流,甚至連一滴淚都沒有。素弦等人怕他輕生,輪流在房間守著他。卻不想第八天早上,趴在桌子上的星遠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竟發現床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