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太妃道恭送,姜絳卿凝眉看著蕭逸笙離開,心中愈加似有火在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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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笙並沒有去找晚歌,而是先去了一趟御書房。
今日的奏摺已經批完,他只是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面對晚歌。
晚歌從一開始就以為他只是個普通公子,誰知後來越牽扯越多,最後她的血仇一樣都沒法報,還要待在仇人眼前,連夫君也要拱手相讓,而她這個本性自由的人卻要乖乖做個皇后,在後宮受盡條條框框。
說白了,他殺了她的兄長,於晚歌而言何嘗不是仇家。
蕭逸笙心中有愧。
從小到大,他聽過太多人說,他是太子,是儲君,以後是皇帝,是天下百姓的皇上,皇上有多麼的好,權力有多麼的大。
可待到他真的坐上了龍椅,卻發現有太多太多的不如意。他做過最放肆、最不合規矩的,便是南宮浩有心幫他的那一回,他娶了晚歌為妻。
可是娶了晚歌,卻沒有讓二人的關係親近,反而每況日下。過去的事情像一張蛛網,越織越密,把兩人裹得幾乎窒息。本想抽絲剝繭地認識過去,卻最終深陷於這張蛛網,再難自拔了。
蕭逸笙頭一回開始懷疑,他作為南宮曦雲究竟是對是錯。
他平日裡接觸的人不多,除了晚歌和姜絳卿以外,其他人都是稱他為皇上,他幾乎快忘記自己是南宮曦雲,那個天資聰穎、自幼儲君、雷厲風行的南宮曦雲。
知道晚歌今天說起,他才思索起來,若他不是南宮曦雲,他也就不是姜絳卿的孩子,不是殺了晚歌兄長的太子,不是必須納妃納嬪的天子。若他只是蕭逸笙,他可以安安穩穩和晚歌過一生。
蕭逸笙思量著,又想起——戲曲裡,蕭逸笙最終也被逼無奈地娶了旁家千金。
他抬手掩面,笑得苦澀:“看來,誰都不能夠活得輕鬆如意啊。”
莫塵正好送東西進來,見到蕭逸笙這樣,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要說什麼。蕭逸笙看見他,想起莫塵先前戲服模樣,突發奇想問道:“莫塵,當初那戲是何人所創?那部《梨花落》。”
莫塵奇怪地看著他:“陛下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蕭逸笙道:“只是突然覺得,蕭郎也不必南宮曦雲好多少,最後都是一樣違心過活。”
莫塵怔了許久,才道:“是我和莫楠一起寫的戲本子。”
莫塵和蕭逸笙不似主僕,更似親友,平日裡沒有旁人的時候都很放鬆,莫塵隨便在邊上坐了下來,道:“陛下可曾聽過,戲中缺憾亦是美。”
蕭逸笙不理解,他一直以來都認為十全十美才叫美,因而他想要在晚歌和母后之前達到最好的平衡,把自己磨得很累:“為何缺憾是美?”
莫塵道:“圓滿往往難得,缺憾更契合日常。陛下看天上月,圓滿不過一日,餘下皆是缺,正如平日裡的你我。陛下是天子,不是神人,做不到萬事完美無缺。戲曲裡的悲劇就是一種缺憾,卻更讓人回味。”
莫塵頭一回說這麼多話,“陛下想想看,《梨花落》的劇情本就俗套,只是構思了一個建立在地位尊卑上的民間故事,何以吸引人耳目?正是因為戲劇末了的分別,讓人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