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的孃親離歌原是一個淮南小鎮上再普通不過的姑娘。
離歌喜歡在晚膳後沿河畔乘舟游水,唱著婉轉的水鄉小調,消磨平淡無奇的時光。離歌的父親和船客樂得其中,因為離歌的父親便是船伕,離歌的歌聲吸引了不少船客。
離歌的母親是河邊客棧小樓的歌女,因而離歌也生了一副好歌喉。歌女也喜在晚時練唱,船伕經過時駐足痴聽,一來二去,歌女和船伕便相愛結姻。這本是一段佳話,令人唏噓的是歌女在生子時去了鬼門關便沒再回來,誕下一女後早逝而去。
離歌,因此得名。
那是個很普通的夜晚,往來翕忽的魚兒還是在水裡遊,柔和的月光依舊洋灑在河面上,父親仍然閒撐著船候尋船客,她也仍然坐在船後練著曲子。離歌確定以及肯定,這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夜晚。
可正是那個夜晚,徹底顛覆了離歌本該平靜無波的宿命。自她遇見那人的那一刻起,就註定她這一生跌宕起伏。
“喲,這位客官乘船吧?請進船艙入座,客官要去哪兒啊?”父親的聲音傳來,離歌知道又有客人了。離歌坐在後船板,與船艙隔著遮布,艙內的燭光映照出一個穩坐如鐘的輪廓。
“隨意閒遊即可。”那人撐開了窗。
離歌凝視著今晚的明月,已是農曆十五了,月兒盈滿如盤。船槳重重一劃,水波四起,離歌輕輕開了腔:“星點點,月團團。倒流河漢入杯盤(1)...”
遮布被猛地掀起,離歌止了聲,扭過頭與他對上了目光。
那個男人的目光讓離歌覺得有些壓迫。他微微眯起眼來:“你是何人?”語罷,竟拔出腰間佩劍,直指她面龐。
劍光寒冽,離歌晃了晃神,並無驚詫意。
直至後來,離歌也沒想通,為何自己當時毫無畏懼?是那人迎著月光,面色清冷,冷劍相迎,反倒消懼了?
船伕聽聞聲響,忙趕過來,看見眼前的一幕嚇得腿都軟了:“客官莫怒啊!那是家中小女,隨船而已啊——”男子皺了皺眉,只消片刻愕然,離歌見他將佩劍收了回去。
水聲嘩嘩作響,離歌已經不再唱了。她微微偏頭,不禁透過遮布的縫隙細細打量起這個奇怪的男子。防心倒是很強,彷彿有人追殺他似的。離歌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莫不是什麼官府逃犯不成?
離歌的胡思亂想被剛才那個低沉的聲音打斷:“曲子名何?”離歌沒有聽清,問:“客官道何?”
男子不耐煩地瞥她一眼:“敢問姑娘,方才的曲子何名?”
離歌眨了眨眼:“客官喜歡?那是我無意間知曉到的一句詩,便胡來地串到曲裡來了,暫未起名。”男子收回目光,不再看她。離歌卻不知為何還想跟他說話:“客官不若幫我給這曲子起個名吧。”
男子半晌沒開口,正當離歌自討沒趣時,他突然發話:“敢問姑娘芳名?”離歌撫了撫頸邊垂髮:“我名紀離歌。”
男子怔了怔:“離歌?”離歌見怪不怪:“是。”
男子默了,並未再說話。離歌追問:“客官還沒給我的曲子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