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暫且現將身體養好,我們來日方長 。”少公子扶起成蹊,此去燕地有澹臺不言跟著就行了,沒必要再搭上一個澹臺成蹊。
澹臺大伯聽聞此話,身形微頓,他是感激君家,感激少公子的。少公子沒有計較成蹊對他的算計,更不計前嫌地護著澹臺一家,這樣的情深意重,使澹臺大伯感激涕零,他緩緩地朝少公子彎腰一拜。
少公子坦然地受了澹臺大伯的這一拜,心裡卻更加在意起澹臺家的安危與否。
此夜過去之後沒多久,燕君便帶著少公子和澹臺不言兩個人啟程往燕國的都城南燕去了。
燕國位於九州南部,處在鄭國西北之上,多山多河,無四季之分,只有夏冬兩季,夏日炎熱多雨,冬日溼潤微涼。燕國的耕種十分廣泛,盛產稻米,黍,麻等。九州上最有名的雲霧茶也是出自燕國。而今是年關時節,正是氣候最宜人之時,一路仍舊繁花如常。南米離南燕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地趕路約有五日路程,可燕君帶著他們一行人緩緩地行進,硬是拖了將近半月才走到南燕。少公子不知燕君的心裡的想法,也懶得揣摩,索性跟著澹臺不言一路閒聊,就當做是遊山玩水,倒也愜意。只是那位燕國的儲君連慕君似乎總是想搭話,少公子起先不在乎,他與連慕君兩個人本就是表親,連慕君願意與他親近,他也自然地去回應。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道理,少公子還是明白的。倒是澹臺不言,在面對連慕君的時候,完全守著君臣之禮,不漏半分不妥之處,絲毫沒有平起平坐的友人之意。兩人一來一去咬文嚼字地搭著話,聽得少公子都累。澹臺不言的滴水不漏,惹得連慕君十分不爽,卻又找不到藉口去責怪,索性不再跟著他們。
相距南燕王城已經不遠的時候,燕君撇開少公子、澹臺不言和連慕君這一行人,先行回到了南燕王宮。少公子聽聞是恰逢年初的春耕季節,燕君要與南燕的群臣同去田野裡祭祀春耕神。這是南燕的習俗,每年年初時舉行的隆重祭祀之禮,目的是為祈求春耕神保佑百姓此年風調雨順,大地豐收。
少公子看著在燕君面前繃了一路的澹臺不言,莫名地有些心疼。往昔神采飛揚的少年,卻因懼怕開罪燕君,而處處壓抑著自己,步步維艱地讓自己滴水不漏。如今燕君一走,少公子不知為何,暗自替澹臺不言鬆了口氣。與他商量著去南燕城裡瞧一瞧燕國的風土人情,卻被迎面走來的連慕君打斷,並告知他們燕君有另外的安排,需他們與連慕君一同前去。少公子輕瞥了澹臺不言一眼,而後不做聲響地駕馬上前跟在連慕君身後。
三人騎著馬,帶著一隊人,來到了南燕郊外不遠處的一座農莊門前。農莊的大門呈現灰黑色,門上有兩隻雕刻著魚頭的銅環,魚嘴的附近已經有苔綠色的痕跡,灰黑色的大門之上,掛著一個手寫的黒木牌匾,“莊府”兩個大字,就在上面。
少公子歪著頭想,燕國的莊府,不就是那位莊荀的家嗎?這位莊荀先生與曾是奉麟君的韓子同在兵家鬼柏先生門下為弟子。其祖上原本是燕國典客,可到了莊荀這裡,家道中變,日漸衰落,很他小的時候,就被送到魯國去,師承兵家的鬼柏,可又天性灑脫與散漫,與兵家之學又格格不入,後來自開莊家學說,先前被人嘲笑,年過不惑之後才逐漸受人追捧。周地的紾尚閣,晉地的玄堰樓,楚地的雲夢城,都有其弟子在傳播其思想,談論起學說。少公子之所以對莊荀這般瞭解,還是要歸論白老頭。韓子在齊國遇難之時,莊荀並沒有如約去半路接應韓子,韓子妻子為救其女,死在亂刃之下,好在當時白老頭路過,這才將韓子與其女韓小妹救了下來。後來莊荀趕到的時候,韓子才知,那些齊國的宗親早就知道兩人的關係,故意派人拖住了莊荀,就是為了至韓子於死地。莊荀因此內疚,對白老頭更是千恩萬謝,可九死一生的韓子卻看淡紅塵,決定再不入仕。白老頭救了韓子,與他成了莫逆之交,也自然而然地與莊荀相識。齊國之後的韓子不再熱衷於仕途,便與莊荀和白老頭相約在每年年初,於燕國南燕莊荀的農莊上見面,共享垂釣之樂。初春正是燕地魚兒肥美的時節,三人又皆好釣魚種草之事,志趣相投自然能湊在一起。
燕君與他們走回南燕的這條路,正是每年韓子去莊荀的農莊上必走的路,莫非燕君想要他們假裝一次與韓子的偶遇,然後拜韓子或者是莊荀為師?這個想法不禁使少公子渾身打著激靈。然而路上沒遇到,就蹲在莊荀的農莊門口,而恰巧,莊荀今日也沒有在家,應門的小童既不讓他們進去,連慕君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如此不裡不外的執著,著實讓少公子摸不著燕君的心思,他想如此大動干戈難不成是要莊荀入仕,再次為他賣命不成?
可少公子轉眼一想,若是燕君的真心如此,敢情是讓少公子和澹臺不言跟著連慕君一起蹲在莊荀的門口,讓他倆來著做說客呢?少公子鄙夷地瞧著門口在等候莊荀歸來的連慕君。他可不想做這個說客,況且若是這事兒讓白老頭知道了,一定會在背後埋怨他強人所難。
少公子朝澹臺不言擺擺手,兩人便騎著馬不顧連慕君,往南燕城裡面去了。
今日燕君耕地祭春神,所以南燕城裡的百姓都去田間一睹燕君風采去了,往來的人流不多,這也方便了澹臺不言和少公子兩人的悠閒。如今南燕的天氣不似夏日一般溼熱,但兩人行至了一段時候卻是有些口渴,本想去茶攤上喝碗茶,卻被一位坐在酒樓上的老叟叫住了。老叟面色微紅,顯然是喝酒喝的已經微醺了,一臉笑眯眯的模樣倒像是神廟中的送子爺爺。
少公子看了看澹臺不言髮髻上插著的一支竹筷子,正是那名老叟從樓上不偏不穩扔下來的。
“老人家你這是做什麼?”少公子仰起頭問道。
老人家揮了揮手道:“你們上來,我再告訴你們我要做什麼?”
少公子自然不想管閒事,拉著澹臺不言就要離開,可澹臺不言卻悄悄地對少公子說道:“這老人家不像是無事生非的人,或許他當真是有什麼事情有求於我們,我們且上去看看吧。”
少公子抬手將澹臺不言髮髻上的竹筷子拿了下來,緩緩地點了點頭。
燕國都的酒樓自然比南米的那家酒樓要奢華的多,少公子與澹臺不言走了上去,就見到方才丟筷子的那老叟坐在二樓的一處靠欄杆的桌子旁,一身青色棉布袍子看起來倒是樸實的緊。澹臺不言與少公子坐在老叟身邊,少公子將老叟丟下去的竹筷子插回竹筒裡面,看著桌子上橫七豎八地倒著許多酒罐子,不禁心裡猜測難不成是這老叟喝酒沒有錢付,讓澹臺不言和他付賬來了?